果然，一切平息之后，我突然痛呼出聲。

迎上皇帝痛惜的目光，我的身下開始滲出鮮血，痛得我蜷縮著身子，緊緊攥著皇帝的衣角。

“陛下，救救嬪妾的孩子，嬪妾好疼.....”

他會永遠記得這個孩子，記得我所受的痛楚，只有這樣，他對我永遠存著憐惜與愧疚。

意識消散前，我聽見了皇帝的怒吼聲，

“給孤務必保住俞美人！若俞美人有事，孤殺了你們陪葬！”

.......

再醒來時，皇帝握著我的手，頹然守在我的床邊。

“若歡，是孤不好，孤不該不顧惜你的身子。”

嘴里是很苦的藥味，我強撐著笑了笑，落在皇帝眼中，他竟微微紅了眼眶。

“是孤不好......”

原來，為人父母，也是會疼的。

但長寧公主濫殺無辜，多少妻離子散，骨肉分離，他卻不聞不問，輕輕放過。

傷口不落在自己身上，永遠不知道疼。

他不配做天下人的君主。

我的手微微顫抖，“不怪陛下，是嬪妾太思念了陛下了......”

我的淚水落下，悄無聲息地隱入枕中。

這是上一任花魁教的，哭是女人最好的武器，要哭得動人，哭得凄美，哭進男人的心里。

和俞郎在一起，這些技巧我統統用不上。

他愛的是真正的，完全的我，就連我哭鼻子時的無理取鬧，他都覺得十分可愛。

但皇帝不行。

他愛我的不真實，愛我的虛情假意，我便做給他看。

皇帝心疼地抱著我，伴著我細微的啜泣聲，我們相擁而眠。

直至天明。

大抵作為君王而言，這是他第一次想要溫暖一個女人，而非寵幸。

【9】

待我身子漸漸好些，皇帝又晉了我為婕妤。

封號珍。

任由婢女替我裹好外袍，我走出宮殿。

去了千里池邊。

春寒料峭，我坐在池邊等著是否會有魚兒游來，但只等來了長寧公主。

心情郁悶時，長寧公主常來千里池。

這些天，皇帝夜夜陪著我，即使我不能侍寢，皇帝也愿意陪著我。

長寧公主怒火中燒，“你竟敢堂而皇之出現在本宮面前！”

我反問，“嬪妾為何不敢？”

長寧公主尖叫著上前，被下人攔住了。

我如今是皇帝的心間寵，長寧公主恐怕是第一次被這般對待。

我撐著頭，挑釁地望向她，“聽聞公主好事將近，為何還不出宮備嫁，不怕惹了陛下憂心嗎？”

“公主是陛下最疼愛的親妹妹，是陛下的骨肉至親，若公主還顧念與陛下的手足之情，就該懂事些，免得陛下忙碌朝政之余，還要掛念著公主，嬪妾心疼。”

宮人們聽不懂，但兄妹、骨肉、手足這些字眼，無疑不在戳著長寧公主的心窩。

是她最在意的東西。

是她的尊榮，也是她的枷鎖。

在她心里，連我這樣的人都能伺候皇上，她比我高貴千百倍，卻永遠不能正大光明地侍奉皇帝左右。

她胸口起伏，被氣得狠了，突然掙開了宮人的束縛，沖上來一把把我推入水中。

嚇壞了所有人。

霎那間亂作一團，尖叫聲，呼救聲，不絕于耳。

美麗的公主啊，你永遠不知道，為了找你復仇，像我這樣卑賤的人，就是要賭上一切的。

直到那明黃的身影出現在池中，我才終于放心地任自己漸漸沉入水底。

我記得，我的唇邊一直綻放著最美的笑意。

.......

宮人們瑟縮著跪在地上發抖。

太醫聲音顫抖，“婕妤娘娘剛小產，又落水受寒，已然傷了根本，恐怕這輩子都不能再有身孕了。”

啪！

誰也沒有想到，皇帝竟然掌摑了最疼愛的妹妹。

當初麗妃小產，皇帝也不曾如此。

長寧公主捂著臉，目光悲切，“皇兄，是這賤人先出言不遜，我才......”

被皇帝毫不留情地打斷，

“你一口一個賤人，可若歡是孤的女人，你是覺得孤也是卑賤之人嗎！”

長寧公主愣住了。

皇帝接著道：“你說若歡出言不遜，可前因后果，字字句句孤都知曉清楚，哪一句有不敬于你！”

自然沒有。

可長寧公主說不出口，她究竟因何而盛怒。

我伏在皇帝膝上，目光幽深，

“陛下，公主是陛下的骨肉至親，便是嬪妾的主子，嬪妾不欲讓陛下為難，是嬪妾失足落水，與公主無關。”

皇帝正對我滿是憐惜愧疚，盛怒之下罰了長寧公主掌摑三十，禁足三月。

遠遠不夠。

我差心腹去了一趟冷宮，那里住著毀容失寵的麗妃。

心腹回來之后，當天夜里，麗妃便自縊于冷宮的房梁之上。

滿宮嘩然。

嬪妃自戕是大罪，會連累家人。

但麗妃似乎管不了這些，臨死前，用鮮血寫滿了冷宮的墻壁，字字血淚，痛斥長寧公主殺她腹中之子，害她毀容被廢，她做鬼也不會放過長寧公主。

聞及，我破天荒念了句佛。

怎麼只詛咒長寧公主？明明有比長寧公主更該死的人。、

事情瞞不住，傳到了前朝。

麗妃的父親褪去官服，自請鴆酒，求陛下寬恕家族。

原本皇帝震怒，但此事是長寧公主有錯在先，謀害皇嗣，戕害嬪妃是死罪。

御史又怎會放過，彈劾長寧公主的折子如雪花般飛往御書房。

兔子急了也會咬人，更何況長寧公主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