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體來說,我很喜歡如今安寧的生活。
偶爾去鎮上賣草藥,聽到有關京城的消息。
什麼貴妃失蹤,陛下大病一場,太子年幼,朝里一片混亂……
聽這話的時候,我正低頭啃著胡餅,半句話都沒多說。
裴珩不會讓朝局亂下去。
他是天生的帝王,對我的喜歡也左右不了他的決定。
他很快就會好,我無須擔憂。
就像我上一次回宮,和他肩并肩躺在床上時說的話:
「陛下,沒有誰離了誰會死。」
當時的他沒有反駁。
39
不知不覺,又是三年時光。
我不禁覺得一成不變的日子無聊,于是背起行囊,向農婦一家道了別。
我會刺繡,會捏泥人,會采草藥,無論在哪里都餓不死。
我想看看祖國的山河大地,想看看未經開發的原始森林,也算不虛此生。
如今的世道好,朝廷和順,邊關安定,百姓安居樂業,裴珩成了人人稱頌的明君。
我沒什麼可擔心的。
我在小醫館學了針灸,慢慢地,手下也有了好幾個醫童,知曉該如何掌控人心。
看書學了幾分御下之術,頗覺感慨。
如果我一直被裴珩護在羽翼之下,那我就永遠都不會有進步。
由此得出結論:當金絲雀沒有出路。
人只有獨立,才能真正得到想要的成長。
40
麻煩發生在第四年。
醫館來了個穿著青竹色衣裳的公子,瞅了我好幾眼,才笑道:
「姑娘長相雅致,在這醫館著實委屈了,不如來我家醫館高就?」
我微笑:「何時行醫也需要看容貌了?公子竟這般淺薄不成?」
他訕訕笑笑,沒有答話。
覬覦我美貌的事,這些年我見過許多,也沒有放在心上,只是清點了藥草,打算明日在集市上再收一些。
忙完已是三更,我提著燈籠在路上行走,突然被黑布套了頭, 打暈帶走。
41
那個公子家在京城,以前見過我,認出了我的臉。
他并未覺得是我,只是單純想利用我的臉,送進宮為家族牟利。
我被潦草地梳妝打扮,被力大的嬤嬤摁在榻上,穿上一襲薄紗。
等那個公子來見我,我看著身上青綠色的衣料,頭疼地摁了摁眉心。
「公子何苦走歧路?萬一我沒討得陛下歡心,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就算我討得了,公子就那麼確信,我會為你家做事?」
他微微笑笑:「我剛剛稟明父親,就說你是我在南山養病的庶妹。」
「太后是我姑母,你進宮侍奉在她老人家左右,如若討不了陛下歡心,深宮無情,你死路一條。」
我掐緊了手腕。
他是真不怕我氣很了,直接上去刺殺裴珩,玩一場九族消消樂?
也是,太后尚在,還能護著他們,怪不得行事這般猖狂。
我咬著嘴唇,拼命想著對策。
我不能入宮……這次和上一次不一樣,要是讓裴珩知道我沒死,還不去找他……我不敢想后果。
夜里,我磨斷手腕上的繩子,摸黑往外跑。
咬牙翻墻,一瘸一拐地向城門走,終于看到了城墻根兒。
我找了個僻靜的角落蹲著,安安靜靜地等待天亮出城。
42
我以為我的運氣好到足以逃離京城。
直到我混在人群里,看到裴珩身邊的侍衛林升,如今在城門巡視。
他在我身邊待了很久,對我很熟悉。
看見我,眼神里的驚訝掩蓋不住。
我的心漸漸沉下去,幾乎是拔腿就跑,往密集的巷子里鉆。
他反應過來,立刻讓人抓我,還不忘大聲喊:「不許傷到她,一根毛都不許!」
我被繩子絆倒,無數侍衛包圍著,林升表情復雜地走過來,低頭向我行了一禮:
「娘娘,您何必呢?」
「我不是你們的娘娘,她已經死了,林升,所有人都接受了這個事實,你為什麼就不能放過我呢?」
「陛下的情況很不好……娘娘,這三年,您著實太任性了。」
林升沒有正面回答我的話,只是吩咐一旁的侍衛把軟轎抬過來。
我的手忍不住顫,一想到接下來要面對的,就下意識想逃。
我猛地把頭向地上撞去。
林升驚呼一聲:「攔住她!快,攔住她!」
唰——
一支箭羽襲來,射在了我的右肩,帶動我的身子往地上滾,疼得我眼淚都要冒出來。
淚眼朦朧間,我看見騎在馬上,一臉冷峻的裴珩。
他慢條斯理地收了弓,微微哂笑:
「既然有人不懂規矩,就不必好言相勸了。」
「想死有什麼難?總要先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你說是吧,酥酥?」
43
寒冬臘月,我被扔進了浣衣局洗衣服。
肩上的傷沒有包扎,稍微動一下,就撕裂往外淌血。
我的手日日渾渾噩噩地泡在冰水里,手都生了凍瘡。
裴珩是鐵了心讓我受苦。
進浣衣局的第三日,我發起了高熱,嬤嬤重重的鞭子打在我的脊背, 我疼得想死,咬得虎口出了血。
有宮人認識我,當著我的面嘲諷:
「還當自己太子生母呢!太子如今在杜昭儀那兒撫養,人家可是大家閨秀,你上哪兒比?」
「我比不了。」我虛弱地抱著水桶,「你們說完了嗎?說完可以離開了。」
「你個賤人裝什麼清高?」
她們突然瘋了一樣上來撕扯我的衣服,「還以為自己有陛下護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