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我娘沒了生息,衣不蔽體地被丟在大街上。
這回,我娘是真的死了。
我爹幾乎瘋了,到府衙門前拼命地擊鼓鳴冤,卻被沖出來的衙役亂棍打死。
「哪兒來的瘋子,竟敢污蔑朝廷命官之女,死了也是活該!」
是嗎?
我爹娘的死,當真活該嗎?
可該死的,難道不是你們這些殺人兇手嗎?
3
兩日后,我被珍妃派人接進皇宮。
這些年來,珍妃一直寵冠六宮,風頭無人能壓。
直到幾個月前選秀,癡迷美色的陛下一眼就看中了人群中的女子,也就是現在的純妃。
珍妃五年的盛寵,終于落下帷幕。
也難怪她會鋌而走險地把我接到宮里,為她傳授妓子的看家本事。
我假意才知曉她的身份,于是誠惶誠恐地為她出謀劃策。
「本宮的耐 心可是有限的,你若是沒有辦法在七天之內讓陛下來鐘翠宮,可就不要怪本宮不憐香惜玉了。」
為了避免一切可能因素,珍妃不準我摘下面紗,倒是省去了我許多麻煩。
「三天。」我垂著眼簾,柔聲道,「只要娘娘按照奴家的方法,只要三天定能將陛下請來您的鐘翠宮。」
珍妃大喜過望后難得還能保持冷靜:「這里可是皇宮,不是你的春日樓。陛下,也不是那些只知垂涎美貌的普通男子。
「云鳶姑娘,本宮勸你想好了再說話。」
「娘娘覺得,奴家穩居花魁寶座整整兩年的時間,靠的只是美色嗎?」
「你什麼意思?」
「娘娘可知,得不到的永遠都是最好的。」
我抬手將鬢邊的碎發別到耳后,繼續道,「娘娘想要得到陛下的心,就不能讓陛下輕易得到您的心。
」
珍妃愣了一會兒后,毫不掩飾地用嘲諷的眼神盯著我看。
「果然是能讓男人上趕著往床上爬的妓子,此等媚術,的確是本宮不曾聽說過的。」
看不起妓子嗎?
可是你從前得寵靠的就是妓子的「媚術」,如今想要復寵,依然還要靠著你口中下賤妓子的「媚術」。
如此說來,你豈非比我們妓子還要下賤?
「那便試試你這辦法。」
4
我讓珍妃換掉尋常華麗的衣物,穿上水藍色的長裙,發髻上的朱釵也一并去掉,只簪著一支碧色玉簪。
眼見自己的妝容一點點被卸掉,珍妃從銅鏡中死死地盯著我看。
「本宮還是頭一回被人如此擺布,你最好祈禱這辦法能將陛下請來,否則本宮……」
「娘娘身份尊貴,貌美動人,奴家只是錦上添花而已,娘娘要對自己有自信才是。」
珍妃冷笑道:「你一個下賤的妓子,竟也知道自信為何物嗎?
「也是,如果這點自信都沒有,你又如何將那些男子勾到你床上與你翻云覆雨的。」
我垂眸站在一側,沒有說話。
隨后兩日的時間里,珍妃按照我的辦法,在陛下面前「不經意」地路過了兩次。
第三日傍晚,面色急切的陛下果然來了鐘翠宮。
珍妃又喜又急:「你果真有點本事在身上!」
「娘娘,等陛下來了之后,還請您沉住氣,不要答應陛下留宿。」
珍妃登時冷了臉:「本宮的目的就是得寵!陛下來了鐘翠宮正是本宮復寵的好機會!你不讓陛下留宿,是想要讓本宮徹底失寵嗎?」
珍妃動了怒,所有宮女太監被嚇得都跪了下來。
我也不例外。
「奴家敢問娘娘一句,您是想要長久的恩寵,還是只一日的恩寵?」
珍妃終究咬牙答應了,卻在陛下到鐘翠宮之前,將我趕到偏殿里關著。
我明白,她如今開始怕我這個身份下賤的妓子了。
一個時辰以后,陛下才從主殿中出來。
但他卻站在廊下盯著我所在的偏殿。
彼時,我正在偏殿中抄經。
「你是何人?」
聽到聲音,我驚訝抬頭,在看到 他一身明黃色的龍袍后,就地低頭下跪,并未靠近半分。
「回陛下的話,民女是珍妃娘娘請來一起抄寫佛經的。」
「佛經?」
見我跪著不動,陛下從窗口往里瞧了一眼。
「娘娘心系陛下,想為陛下祈福。民女早年曾在廟里待過,她這才將民女請來。」
「廟?什麼廟?」
「回陛下,民女……」
「陛下!」
珍妃不知何時竟從主殿里出來了,此刻正嬌嗔地望著他。
「不是說好了嗎?等您將這兩日的政事都處理好,臣妾就給您準備禮物嗎?
「您如今賴著不走,難不成是不想要臣妾的禮物了嗎?」
「好好好,朕這就走。」
陛下很快就被珍妃哄走。
他原本站著的位置,換成了珍妃。
而我,依然跪著。
5
珍妃一個眼神,她身邊的侍女就過來,隔著我輕薄的面紗,給了我狠狠的一巴掌。
我忍著口中的鐵銹味,依舊沒有抬頭。
「云鳶姑娘,本宮叫你一聲姑娘,那是抬舉你而已。你一個妓子,應當明白自己的身份多麼下賤,不該肖想的東西,我勸你還是死了心為好。」
珍妃抬手在蔻丹上慢慢撫摸著,「若是不死心,那麼死的就只能是你的人了。」
我當然知道,從一開始接我進宮,珍妃就從未打算讓我活著離開。
就像是五年前,她利用了我娘、讓我娘受盡屈辱后,在我娘以為她還能回到山上那個溫暖小屋安穩度日時,將她活活勒死,隨后連件衣服都不愿給她,連她最后的體面,都一并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