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是不允許被改變的。
我們的存在是不被允許的。
歷史一旦改變,出生于未來的我們將不復存在。
可我們仍舊存在著,那就證明了歷史沒有被改變。
怎樣保證歷史不會被我們改變?
只有清除所有改變歷史的可能,也就是我們——穿越者。
可我避開了歷史的漩渦,逃開了所有死亡的節點。
其他人一次一次地重來,不僅是為了將我卷入歷史潮流,以合乎歷史邏輯的方式死去。也是為了警告所有站在全知視角俯視歷史的野心家,妄圖改變歷史,最終結局只有死亡。
歷史清除異物,就像清除卡在牙縫里的青菜,一點都不能留,不然難免會覺得不適。
我們必須死,全部都必須死。
只有都死了,才能保證歷史絕不會出現差錯,才能結束這永無止境的死亡輪回。
只差我了,只差我了。
為什麼不管多少次,都沒有贏家,因為我們都是作弊者,都是懷揣著答案做卷子的作弊者。
現在我要把我猜測出的答案填在試卷上,我不會再作弊了。
我可能真的是瘋了,我瘋得不再害怕了。
就算錯了也沒關系,就算全錯了也沒關系。
我會和他們一起,生生死死,無限輪回。
我們總該一起的。
只是還是希望我能聰明一次。
40.
下了好大的一場雨,狂風吹斷了山間生長了不知多少年的樹。
一聲驚雷炸開,渾濁的泥漿混合著石塊滾落下來,掩埋了山腰處三十一個無名野墳。
大明朝仍是那個大明朝。
41.(結局)
一覺醒來天氣驟然變冷,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已經悄然落下。
我裹著厚厚的棉服推開門,看見不遠處有個小女孩在偷偷向院子里張望。
從屋里翻出一塊糖,我招手叫她過來。
小女孩猶豫幾下,還是沒有抵抗住誘惑。
「你喜歡吃的話,以后也可以經常來找我。」
小女孩搖頭,「我阿娘不讓我來這里玩。」
我好笑地學著她奶聲奶氣說話,「那阿娘為什麼不讓你來這里玩?」
「阿娘說這里住了個瘋子,成天自言自語,又哭又笑,還會吃小孩呢!」
我失笑,這附近就住了我一家,哪來的什麼瘋子。
「你阿娘嚇唬你呢,別怕,以后想吃糖了就來找嬸嬸。」
「嬸嬸?」小女孩迷茫地看著我,「可你明明是姐姐啊。」
「你嘴真甜,我都一把年紀了怎麼還能是……」
姐姐?
我顫抖著手摸上自己的臉,光滑細膩,完全不像四五十歲的樣子。
「怎麼會這樣……」
我瘋了般沖上后山,把小女孩嚇得哭著跑回家了。
后山還是記憶中的模樣,只是沒有荒草,墓碑也很新。
我挨個數過去,在看到最后一個空的深坑時頓住腳步。
只剩 31 號了……
為什麼為什麼?
明明 30 號也應該空著啊。
不對不對!
不止童 果,我不是也死了嗎?
「現在是什麼時候,現在是什麼時候?」
我抓住每一個路過的人詢問,他們都驚恐地避開我。
好不容易有個人停下腳步,他用可憐的目光看著我說:「現在是洪武三十年。」
洪武三十年…太子朱標逝世第七年,也是學委死的那年。
我終于想起來了,在皇宮時學委喝醉后跟我說的話。
「死了,都死了。」
班長死了,阿英死了,童果死了,其他人都死了……
原來早在那時候,就只剩我和他了。
可那之后又是怎麼回事?
一次又一次的循環呢?一次又一次的廝殺呢?一次又一次的死亡呢?
難道那一切都是一場噩夢嗎?
夢醒之后,還是只有我一個人。
是夢?不是夢?是真的?不是真的?
我分不清,我真的分不清啊!
薄薄的雪融化后,摻雜灰土變成一地泥濘。
我坐在臟水中自言自語,又哭又笑。
一個婦人小聲對她的孩子叮囑,「這就是娘說的那個瘋子,你一定要離她遠點。」
「可姐姐說她不是瘋子,她還給我糖吃。」
我摸了摸脖子,上面結痂的疤痕有些硌手。
「我怎麼會是瘋子呢。」
我清醒得很。
可我有時候也真恨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清醒,以至于發瘋都是符合真相的殘忍。
算了算了,管它是夢是醒,是真是假。
瘋了也好,沒瘋也罷。
反正不論現實還是虛幻都同樣痛苦,不管是洪武還是永樂都同樣孤單。
怎樣都無所謂了,畢竟只剩我一個人了。
(兩種解讀:1.第一次死亡就是結局,她瘋了不肯接受,臆想出之后的循環。2.循環是真實的,她自殺后再次進入循環,但長期的折磨讓她已經瀕臨崩潰,于是清醒地選擇瘋狂。)
53.(平行時空番外 1:結束輪回的高三二班)
高考前的最后七天,我們在大雨中奔跑,沖老班大聲喊著「我愛你!」。
高考前的最后三天,我們在紅云似火的傍晚,躲過了教導主任去摘花園里摘還沒熟的枇杷。
高考前的最后一天,我們在其他班沙沙的翻書聲中,在走過跑過摔過無數遍的操場上,拍了最放肆大笑的大合照。
高考結束的第一天,我們在每天都路過的露天燒烤攤里,開了啤酒,點了烤串,大哭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