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幫不了她,我只是個奴婢。
李伯說了,要時刻認清自己的身份。
皇上依舊是皇上,每天有很多政事要忙,奴婢依舊是奴婢,我在一旁為他研墨。
殿外一陣吵鬧,一位穿著華麗的女子不顧侍衛阻撓,闖了進來。
這前朝后宮,有人失勢,就會有人得勢。
戶部侍郎的掌珠劉婉,前些日子入宮,被封為婉貴人。
「陛下批閱奏折累了吧,臣妾特意親手做了蓮子羹,陛下快嘗嘗。」她讓身旁的侍女將食盒拿了上來。
皇上笑道:「辛苦婉兒了,以后不必做這種累活。」
「只要皇上喜歡,婉兒就愿意做。」婉貴人笑得嬌俏。
隨即她不屑地瞟了一眼正在研墨的我,轉頭對皇上說:「這些奴婢笨手笨腳的怎麼侍候得好皇上,還是讓臣妾來吧。」
我看向皇上,得到他的指示,默默地讓開位置。
胳膊早已酸痛,還好有人搶著干活。
3.
我不敢愣著,連忙去取了銀針,還多拿了一個勺子。
用銀針驗過,沒有異樣。
隨后,我舀了一勺蓮子羹放在嘴里,甜的膩心,我強忍著不適,不動聲色地咽了下去。
沒有什麼問題,便把蓮子羹端到了皇上面前。
婉貴人見狀,怒道:「賤婢,本宮做給皇上的蓮子羹,你也配吃!」
我畢恭畢敬地跪下,「婉貴人,陛下所食之物都要經由奴婢試毒才行。」
「你的意思是本宮給皇上下毒嗎?」說罷,她揚起手狠狠揮向我。
如我所料,皇上抓住了她的手腕,并沒有放任她為所欲為。
「陛下……」她委屈地看著皇上。
誰知皇上手中的力道慢慢收緊,而他眼中的溫柔并未散去,仍舊笑著看向婉貴人。
直至婉貴人吃痛叫出聲,他才松了手。
「不必伺候了,出去吧。」
「是。」我輕輕道。
我緩緩向殿外走去,不敢走太快,也不愿走太慢。
聽到身后傳來的聲音……
「這蓮子羹甚好,婉兒的手藝真不錯。」
依舊是那溫柔的聲音。
婉貴人的羞辱我并未放在心上,我一個奴婢,這些年受到的輕視和不屑多了去了,早已習慣。
只是在這后宮中,我見過皇后的端莊有禮,見過麗妃的驕傲張揚,見過賢妃的溫柔嫻靜,也見過其他妃嬪的謹小慎微……
卻從沒見過區區一個貴人竟如此囂張跋扈。
曾經的嘉嬪第一次見到我時,把茶水潑了我一身,第二日她整條手臂都被開水燙傷。
不是我報復,是皇上做的。
他說過,會永遠記著曾經在王府里的情誼,并許諾只要我安分守己,他會讓我一生無憂,給我常人沒有的體面。
目前來看,他確實是這樣做的。
縱然我年僅十八歲,這宮中下人無論年齡與資歷,無一不對我恭恭敬敬,皆要叫我一聲「舒然姑姑」。
除了李伯會經常敲打我,無論多受寵的妃嬪也不會為難我。
可我卻覺得,他做這一切只是因為他還需要我。
他也信任我,我絕不會為了利益毒害他。
可轉念一想,他若想強行把我換掉,其實也是可以的。
突然覺得自己的日子也是蠻不錯的。
臨近年關,皇上命我去給長公主送禮,靜嘉公主是皇上一母同胞的親姐姐,待遇自然不同。
當初,長公主與駙馬被先帝賜婚,婚后二人感情不和,誰知駙馬偷偷養了一個外室,對公主極盡羞辱。
皇上震怒,遂將駙馬全家下獄,并收回了駙馬家中管理的銅礦。
而長公主念及夫妻情分,將駙馬從獄中救了出來,誰知第二日駙馬竟自縊了。
人們都說,他是羞愧自盡。
從那之后,長公主深居簡出,即使皇上召見,她也不愿進宮。
春節將至,家家戶戶都洋溢著喜氣,而長公主府一片素靜,東西送到,我便讓宮人們先行回去。
公主殿下還跟以往一樣,身著素衣,不戴首飾,簡單地挽了個發髻。
4.
「你把這些東西都帶回去吧,告訴他,我這里什麼都不缺。」長公主微微抬了抬眼,繼續坐在一旁看書。
我年年都來,她并不奇怪。
「長公主,這是皇上的心意,皇上讓奴婢一定把東西送到,還請您收下。」
「那你回去告訴他,以后不必送這些虛禮。」
我并未回答,繼續說:「皇上托奴婢問公主,今年您要不要進宮看看皇上?」
她終于抬起頭看向我,輕聲問:「舒然,你跟在他身邊多少年了?」
「回長公主,從入王府算起,已經十年了。」
我六歲便被李伯撿到,跟他進了王府。
十歲時開始伺候還是祁王的皇上,十六歲跟皇上進宮。
如今……過了年我就十九了。
「都已經那麼久了啊。當年他被先太子追殺,身受重傷,還是你背著他走了二十里路,找到了大夫。」
我沒出聲,自不敢邀功。
「只要你礙不了他的事,他不會虧待你。可我還是奉勸你,到了年紀盡快出宮,皇宮絕不是個好地方。」
「長公主……」我惶恐地開口。
她打斷我,「好了,你跟我來吧。」
我聞言跟了上去,她從柜子里拿出一個匣子遞給我。
「把這個交給他。」
「是。」
長公主長長地嘆了口氣。
「告訴他,往事種種,我全當是一場大夢,不想再提及,讓他也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