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來搶你的東西?這些是你的嫁妝,自己收好。
「木和雅從小就霸道,喜歡什麼或鬧或搶,你別慣著她,省得她日后總來欺負你。
「這丫頭片子再來,你就告訴我,我收拾她。」
我聽得好笑,「我在你心里就這麼好欺負?」
伊勐邪看著我,「當然,你這麼柔弱,木和雅一拳能打十個你。」
我樂得不行。
「她沒有欺負我,是我欺負了她。公主她是個很真性情的人,并不壞。你只是從未好好了解過她。」
「我為何要了解她?」
伊勐邪用種一言難盡的眼神盯著我看,好一會兒才發表結論。
「你太天真了。你是不知道我爹后宮里那些女人做的事有多可怕。」他回憶了下,皺起眉頭,「你這個樣子,我若有其他閼氏,你會被吃得骨頭都不剩。」
我拿起塊糕點,堵住他的嘴。
他嚼了嚼,點頭贊賞。
「你不是去議事嗎?怎麼這麼早便回來了?還沒到飯點。」
「侍女跑去找我,說木和雅闖來找你,怒火沖沖,攔都攔不住。我擔心自己的豬被揍,來看看。這塊糕好吃,從沒吃過的味道。」
我笑個不停,又拿幾盤糕點和一壺清茶過來。
「既然回來了,多吃幾塊,喝杯清茶潤喉。議事辛苦,我做了很多糕點,單于可帶去分給大臣們同吃。」
「他們又不是沒有老婆。」伊勐邪擺擺手,「他們老婆比我多,我才只有你一個。要吃讓自己老婆做去。」
伊勐邪喝口茶,我拿出手帕,替他擦擦嘴角。
他忽然低頭,扣住我的后頸,親了好一會兒。
他走后,還殘留著糕的清甜,茶的芳香。
16
伊勐邪待我很好。
忙過那陣后,他舉辦了盛大的繼位典禮,正式登基為新單于。
同時,也是我的封后大典。
我再也不是那個被他撿回去,無名無分的老單于遺孀了。
他正式迎娶我為匈奴閼氏,讓我成為匈奴最尊貴的女人。
伊勐邪依舊一有空就帶我出去玩。
秋季處處荒蕪,他就帶我去看金燦燦的銀杏林。
經過其貌不揚的一片草地時,他會告訴我那些是半日花,我用的胭脂就是用它做成的。
跟他在一起,連荒原也變得無比有趣。
他走過我心中的荒原,種下一朵朵盛放的花。
快樂戛然而止于大雪紛紛的一天。
他帶我去打獵,途中遇刺。
刺客是老單于的殘部,他們不向伊勐邪投降,飄零流竄,抱著必死之心來尋仇。
伊勐邪本可以應付,卻為了救我而分心。
援軍來得及時,殘部被消滅了。
可伊勐邪受傷了,傷在腹部,兇險萬分。
我就記得白茫茫的雪地上,刺目的鮮紅。
全是他的血。
將領們看向我的眼神,充滿了恨意,說伊勐邪從未受過這麼重的傷。
我站在單于營帳外,不敢進去。
天生妨人,克父母,克夫君,克兄弟姐妹,克子女兒孫。
道士的話在我腦海中一次又一次響起,還有宮里無數的指指點點,甚至老單于的死去,一個接一個在我腦子中回想。
我往外走,木和雅趕來,正好跟我撞個滿懷。
「聽說表哥受了重傷,你不去照顧他,是要跑去哪兒?」
「公主,你好好照顧他。」
說完,我失魂落魄地往自己營帳走去,隱隱約約聽到木和雅罵我無情無義。
回到營帳,我想起嬤嬤給我的金瘡藥,翻箱倒柜找了出來,拿著藥跑去伊勐邪那邊。
我在門口不敢進去,沖木和雅招手。
「干嗎?」
她沒好氣。
我把藥塞給她。
「這是宮里的藥,千金難求,務必給他用上,求求你。我……我愛他,我跟你一樣愛他。」
我忍不住哭起來,或許是我哭得太傷心,木和雅沒再罵我,將藥拿了過去。
回到營帳中,我跪在地上祈求上天。
若當真要索命,就來索我的命,不要傷害無辜的人,不要傷害我愛的人。
曾經我最討厭院墻上那些黃底紅字的符咒,它們讓我看起來像個怪物。
現在,我最想得到那些符咒。
將它們,貼遍我的全身。
17
伊勐邪睜開眼后,第一句話便問:「閼氏呢?她在哪兒?受傷了嗎?」
舅舅敕日王一直守著他,見他這模樣,氣不打一處來,想直接說那女人死了,卻又不敢刺激他。
「她好得很。你傷得這麼重,她一次都沒來看你,你念叨她做什麼?漢家女子,到底不跟咱們一條心。」
「她在哪兒?我沒親眼看到,不放心。」
伊勐邪沒理他,自顧自問,把敕日王慪得差點發狂。
「還能去哪兒!在她帳篷里好吃好喝待著!」
伊勐邪捂著腹部下床,攔都攔不住。
他出現在門口時,我以為是做夢。
六天了,整整六天。
每過一天,我就在自己手腕上劃道淺淺的口子,只有這樣做,仿佛心里的痛才能減輕些。
若伊勐邪醒不來,我就徹底劃下去,一命抵一命。
我倆迎面而立,他在門口,我在帳內。
生死之間走一遭,恍若隔世。
看著他憔悴的面龐,我的眼淚瞬間掉下來,停不住,身子卻未動分毫,不敢靠近他。
伊勐邪長腿一伸,大步流星而來,將我摟入懷中。
「我不停做夢,夢到我的小豬不好好吃飯,餓瘦了。」他看看我,帶著笑意,「當真瘦了,還好,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