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最喜歡的那個牌子。
我愣住,「你什麼時候買的啊,還帶在身上。」
「今天去學校路上。」
他言簡意賅:「這些日子太麻煩你,我很想買點什麼感謝你。」
「但我現在沒什麼錢,只能給你買牛奶。」
裴昱嗓音低低的,帶著決心。
「周沐,相信我,將來我有錢了,一定會給你買更好的東西。」
多日相處下來,裴昱的狀態已經好了很多。
不再那麼沉默,那麼自卑,動不動就小心翼翼地道歉,懇求我不要嫌棄他。
少年身上的拘謹散開,陰郁也飄遠,剩下真誠與自信。
心底突然泛上來愉悅,很驕傲很自豪的感覺彌漫著,我歪著腦袋笑。
「那我想要鉆石,鴿子蛋那麼大的,你也給買嗎?」
裴昱毫不猶豫地點頭。
「傻瓜。」我在心里說,「鉆石是買給未婚妻的。」
11
一日課間,江岑暗暗把我拉到一邊,附到我耳邊小聲說:「你知不知道裴昱的生日?」
我搖頭:「不知道。」
「我剛剛去辦公室送檔案,看到了。」
他有點興奮,「五月十六,就是下周三。」
「你說我們怎麼給裴昱過生日……」
江岑仍在喋喋不休的,我卻聽不見了。
像被人敲了一錘,腦袋嗡嗡作響。
上輩子,二十九歲那年,五月十六。
裴昱出事前一個月。
我收到了一個包裹,署名「生日快樂」。
打開,里面是一個小盒子,裝著足夠璀璨,比鴿子蛋還要大的鉆石。
鑲在戒指上,灼灼其華。
我被嚇了一跳。
我的生日在十二月,與五月十六這個日子格格不入,下意識就覺得發錯地址,聯系快遞員退了回去。
而五月十六,是裴昱的生日。
本該送給未婚妻的鉆石,他上輩子就送給了我。
他死前的最后一個生日,并沒有人陪在他身邊。
以至于只能從我身上,遙寄相思。
我不敢深思裴昱給我寄鉆石時的想法,一細想,只覺得窒息。
明明是他的生日,卻給我送了禮物。
到底有多孤獨多寂寞,才會用這樣卑微的方式,企圖得到丁點兒歡愉。
眼淚不由自主流出來,我死死拽著江岑的胳膊。
他嚇了一跳:「你怎麼了?別嚇我啊!」
我咬著牙擦掉眼淚:「沒事。」
「這次他的生日,我們幫他好好過。」
12
裴昱這幾天有點奇怪。
穿著白襯衫的少年摁著圓珠筆,一下又一下,看著我和江岑在角落竊竊私語,眉眼冷凝。
「周沐。」他沉沉出聲,「我想吃芒果。」
「在桌上,你自己去拿。」
我正和江岑商量到飛起,沒在意裴昱明顯耷拉下來的神色。
等討論完,兔子耷拉下來的耳朵徹底頹了,軟塌塌覆蓋在臉頰兩側。
委屈和難過夾雜著,裴昱低頭寫著東西,咔嚓一下,鉛筆筆尖斷掉。
他索性把鉛筆甩開,眸子抬起來,直勾勾盯著我。
我看著,有點愣。
十七歲的少年,這點小心思我看得很清楚。
原本三個人的友誼,突然兩個人暗戳戳格外好,第三個人肯定會發脾氣不高興。
可我驚訝的不是這個。
而是裴昱現在,居然可以自然表露他的不高興。
曾幾何時,哪怕是我做錯了,裴昱也只會將委屈瞞在心里,甚至跟我道歉。
那時的他謹小慎微,任何情緒都克制隱忍,不敢外露,生怕他做錯什麼,讓我不理他。
而現在,裴昱的表情生動自然,委屈寫在眸子里。
甚至甩掉手中的筆,毫不掩蓋地表露著他的不高興。
直白,生動地告訴我,他要哄。
我突然有點興奮。
成就感溢于言表。
我興高采烈地說道:「你不是想吃芒果嗎?我幫你拿。」
芒果拿回來,裴昱仍坐著不動。
我噘嘴,主動拿起來幫他剝皮。
裴昱氣急了,摁住我的手腕,直白問出來:
「你剛剛跟江岑說什麼了?」
「沒說什麼啊。」我笑瞇瞇地回答,「就隨便兩句悄悄話。」
裴昱身子僵住,張了張口,沒說出話。
慢騰騰地,手臂機械般收回去,眉眼垂下去,呼吸也清淺起來。
兔子重新龜縮進洞里。
我心臟一緊,下意識拽住他的袖子。
「別多想啊,我就是說點東西,過兩天告訴你。」
「一定要過兩天?」
這個沒法讓步,我訕訕笑笑,顧左右而言他:
「周末作業寫完沒有啊,我有個題目不會……」
「周沐!」
裴昱語氣難得強硬。
我的聲音低下來,小小的,悶悶的,求他:
「你別逼我啊……」
裴昱噎住,定定看了我好久。
然后,頭一遭地,指尖摁上我的眉梢。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地,清醒地,接觸我的身體。
微涼的指腹摩挲著我的肌膚,我身子僵住。
很奇怪的感覺在心底炸開,像煙花絢爛,流竄四肢百骸。
我喉嚨有些發干,軟綿綿地喊出來:
「裴昱……」
他揉著我的眉梢,嗓音微啞:ӱź
「過兩天一定告訴我,聽見沒有?」
「不許騙我。」
13
我在蛋糕坊里折騰了一下午,搬出來一個四不像的小蛋糕。
江岑笑得打跌,「像一個地中海老頭。」
我恨不得揍他,「滾!」
爸媽在院子里擺好了 BBQ 材料,媽媽下午特地請了假,在院子里擺弄燒烤爐。
江岑的爸媽也過來幫忙,在廚房里揉著面團做長壽面,面粉的香氣撲面而來。
我戳了戳江岑的胳膊:「你爸媽怎麼知道裴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