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像往常一樣一口否認,只默默地想了想:「有的。」
我娘:「沒有就沒有,咱不著急……啊??」
她驚訝地看向我:「有了?是哪家的郎君?」
我「嘖」了一聲:「不太好說。」
畢竟他再回來京城是人是鬼我都說不準呢。
……
兩個月后,太子終于回京。
隨行的護衛只剩不過寥寥數十人,且個個掛了彩。
我站在城墻上往下看,不由皺了眉。
我娘在一旁拉了拉我的手,一臉擔憂:「怎麼了?那謝臨沒回來?」
我嘆了口氣,指向為首那個把腦袋裹得嚴嚴實實,只露了一雙眼睛偷偷往這邊瞧的人。
「那個就是。」
謝臨舍命護送太子回京,居功甚偉。
陛下封他鷹揚將軍,官居五品,又賜了他黃金和宅院,謝臨在京城一時間風頭無兩。
只是有點奇怪。
他好像……在躲著我。
當我第五次在他家門前撲了個空后,我終于確定了,這人就是在躲我。
「謝臨!你出來!」
謝臨家不算太大,我站在他家院子里喊他。
小廝丫鬟面面相覷,不敢上前。
等了一會兒,依舊無人應答。
我深吸一口氣:「你再不出來,我明天就去跟別的公子泛舟湖上!」
「不僅泛舟湖上,我還要跟他去月下賞花,高樓觀星,雨里品茶!」
半晌后,一個身影磨磨蹭蹭從廊道那走出來了。
他側身對著我,只道:「你找我什麼事?」
我皺眉看著他:「你知道我能聽見你的心聲。」
謝臨一驚,下意識捂住了胸口,然后才驚覺這動作有些荒謬,訕訕地放下了手。
「轉過來,讓我看看。」
謝臨有些猶豫,我確實等不及了,直接上手拉過了他的胳膊。
謝臨轉過身來,我看見他的左臉。
那里橫著一條傷疤,從耳朵一直到下巴。
我終于知道他為什麼躲著我了。
他破了相。
他覺得他配不上我了。
這傻子。
我有些生氣,指著他的臉:「就因為這個,你晾了我這麼多天?」
謝臨撇過頭:「怕嚇到你。」
我又仔細看了看他的傷,只道:「其實仔細瞧瞧,這疤還挺帥。」
謝臨一愣,隨即眼睛都亮了:「真的?」
我點頭:「真的。」
末了我問他:「你準備什麼時候去我家見過我爹娘?」
謝臨又猶豫起來。
他又覺得我爹娘會看不上他。
我深吸一口氣:「謝臨,你莫不是升官發財了,連我都看不上了?」
謝臨驚恐地看著我:「怎麼可能??」
「那你什麼時候去?」
謝臨:「三日后?」
「嗯?」
謝臨:「明日!我明日就去!」
「這還差不多。」
15
九皇子跑了,他謀反的證據被一五一十呈到了御前。
皇帝大怒,命人速速將他捉拿歸案。
這簡單又肥美的差事,又又又落在了謝臨身上。
這人的官場之路簡直亨通得有些離譜。
這次任務幾乎沒費多大事,半個月后,謝臨帶著九皇子回京了。
皇帝問他要什麼賞賜。
謝臨只道:「臣想請陛下賜婚。」
皇帝有些興致:「是誰家的千金?」
謝臨:「禮部尚書之女,江憐月。」
……
我與謝臨成親那日,京城的街道格外擁堵。
到處都是前來看熱鬧的百姓。
我坐在花轎上,一路晃晃悠悠地往前走。
途中,轎子似乎停了一下。
小桃在一旁低聲道:「小姐,是二小姐。」
我掀開簾子往外看了看。
江惜音身著囚衣戴著鐐銬被押著往前走。
她抬頭看向我。
眼神復雜,有釋然,也有快意。
錯身相遇的時候,我聽見她說了一句話。
「姐姐,這次是你贏了。」
她輸了。
但我也沒贏。
我從沒想過要跟她比什麼。
事實上,只要她不來惹我,我本可以與她和平相處的。
先前那送給我的密信,以及后來九皇子謀反的證據,都是江惜音送過來的。
這是我早就知道。
所以我讓謝臨進言,保下了她一條命。
只是從今以后,她怕是要在安平寺度過余生了。
小桃倒是同情她:「二小姐這是何苦呢?」
何苦呢?
她也許只是單純地想讓九皇妃給她未出世的孩子陪葬吧。
15
臨安十八年。
京城大雪,無數災民涌入城內。
我去搭棚施粥,謝臨在一旁扶著我。
「娘子小心些。」
我有些無奈:「已經四個月了,坐穩了的。」
謝臨扶著我的肚子:「還是得小心,可不能馬虎。」
粥棚早就搭好了。
我走過去幫忙盛粥,我將盛好的白粥遞給那些災民。
他們小心翼翼地從我手中接過白粥,還喚我是女菩薩。
有個小少年,他穿得破破爛爛,但一雙眼睛卻極亮。
他也不似其他人那般卑微恭敬,他直直地看著我。
甚至是有些冒犯。
謝臨在另一邊給他們遞饅頭沒有瞧見。
倒是小桃看見了。
她有些不悅:「你這人,好生無禮!」
少年收回目光,從我手里接過白粥。
他低著頭說:「夫人長得太好看了,不像菩薩,像個仙女。」
小桃氣他油嘴滑舌,我失笑地搖了搖頭。
把白粥遞給下一個人的時候,我動作頓了頓。
方才那個少年,讓我想起了一件陳年舊事。
那時我不過十歲。
跟著爹娘去城郊施粥。
那里剛剛經歷了水患,百姓流離失所,食不果腹。
我學著爹娘的模樣把粥遞給他們。
當時,也有一個少年過來。
他接過粥,很認真地問我:「你是仙女嗎?」
我被逗笑了:「我不是仙女,我是江憐月。
」
少年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江憐月就是仙女。」
他指著那邊正往這邊張望的老婦人:「我阿奶腿腳不便,我能替她多領一份嗎?」
我又盛了一碗粥遞給他:「喏。」
看著他瘦削的身子,我有些不忍心。
從懷里掏出了我帶過來的小點心:「喏,這個也給你。」
少年看了我幾眼,拿著那些東西很快消失不見。
……
回憶戛然而止。
我有些疑惑地轉頭去看謝臨。
這些年來的疑惑在這一刻終于解開了。
我總問他,他以前究竟是在哪見過我的?
謝臨要麼扯開話題,要麼就讓我自己慢慢想。
謝臨的身影此時與我十歲時遇見的那個少年漸漸重合在了一起。
我找到了答案。
有些人的緣分,原來從一開始,就注定了的。
-完-
北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