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孩子快生那天,雪下得很大,正值春節。
我媽和朋友扶著我下車。
一個易拉罐忽然扔了過來,沒砸到我們,但是聲響把我的視線吸引了過去。
旁邊的長椅上坐著一個穿著黑色大衣的男人。
頭發有些長了,半擋著眼睛。
但我認得出來,那是傅御。
我心里一驚,扯著我的大衣把肚子遮得嚴嚴實實。
傅御指了指我的左邊,夜色太深,我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聽見他慵懶的聲音傳來:「掛號在那邊。」
我忍著不適,不大想跟他搭話。
轉身剛要走,他就起身走了過來,眉頭緊蹙,將我的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把我打橫抱了起來,面無表情地往里走。
怎麼個事兒?不會是要把我扔河里吧?
「你有什麼病?」他忽然問。
怎麼感覺他像是在罵人呢?
我拽了拽大衣,咬著唇:「闌……闌尾炎。」
他沒再說話,把我放在了大廳的椅子上。
我媽后知后覺地去掛號了。
我正尷尬得想鉆地縫,忽然聽到他說:
「闌尾炎,給你掛產科?」
6
我現在不僅想自己鉆地縫,我還想拉上我媽一起。
「掛錯號了可能,我給她發個消息。」我尷尬地抿了下唇,拿出手機在屏幕上假裝劃了幾下,岔開話題問,「你怎麼在這兒?」
傅御垂著眸子:「我爸,住院了。」
看他沒再追問,我懸著的心才終于放下:「你爸身體不是一直挺好的嗎?」
他瞥了我一眼:「與你無關。」
「……」
所以,你到底什麼時候走?
空氣凝固了幾秒,傅御忽然冷不丁地說了一句:「看你最近過得不錯。」
「啊?」
剛落下的心又懸了起來,我攏了攏衣裳。
不能是發現了吧?
他唇瓣一動,輕輕吐出兩字:「胖了。」
因為孕期水腫,我整個人看著是比之前圓潤了不少。
看樣子,他是沒發現。
我笑著點頭,還不忘堵他一句:「對,心情好,就吃得多了。」
「是。」傅御眸色一沉,像是在壓著怒氣,沉聲道,「好好活著,你最好別后悔。」
我笑瞇瞇地點頭,陰陽怪氣地學了一句:「你最好別后悔~」
后悔跑得不夠遠。
他沒說什麼,冷著臉起身走了。
就因為他弄這一出,我又得給我媽解釋了半天,說跟他就是普通朋友,就是碰巧遇上了,人家看我不舒服順便幫幫我。
真難搞。
……
掛號后,檢查的結果出來了。
估摸著應該這兩天就會生,所以我要待在醫院里待產。
朋友回了趟家,給我拿了很多寶寶的奶粉衣服尿不濕來。
晚上有些餓了,我正琢磨著吃點什麼,肚子忽然疼了起來。
叫來了護士才知道,羊水破了,是要生了。
緊接著我就被推進了產房。
歷時五個小時,終于拉出來了。
護士說,是個帶把的,又把孩子抱來給我看。
孩子是健康的,很白,頭發濃密,兩只大眼睛在他的小臉上顯得尤其可愛。
我看了幾眼,就有幾個護士圍上來了。
「好久沒見過眼睛這麼大的寶寶了。」
「這大雙眼皮,長大了肯定帥。」
她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我彎彎唇角,已經沒力氣說話了。
我看著天花板,琢磨著給孩子取個什麼名字比較好。
生完孩子的第三天,護士叫我下床走動走動。
我裹著棉襖在大廳溜達了一圈,就要回去了。
電梯來了,我剛走進去,后面就涌進來了很多人。
我站在電梯角,低著頭,有點不知所措。
「往里走走。」有人喊。
緊接著,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人已經滿了。」
我抬頭一看,是傅御。
真是冤家路窄啊。
我站在他身后,他高大的身子將擠進來的人擋了個七七八八。
「去幾層?」他忽然說。
我后知后覺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問我。
「去十三層。」
安靜了兩秒,跟前又響起了他的聲音:「月子中心?」
我猛地抬頭,恨不得從這樓上跳下去。
完了,嘴一瓢,說錯了。
我穩了穩心神:「對,有個親戚剛好在這個醫院坐月子,我順便看看。」
傅御依然沒回頭:「剛做完闌尾炎手術,少走動,別死了。」
「……」嘴真毒。
知道他是因為我把他甩了而記恨我,我并不生氣,沒搭理他。
到了十三層,我就慢吞吞地走了出去。
剛走出電梯,我媽就抱著孩子迎了上來:「韻韻,寶寶餓了,快快快……」
我看看孩子,又扭頭看看傅御。
四目相對,氣氛一時有些詭異。
7
我梗著脖子回過頭,在電梯門快要關上的時候說了句:「咳……媽,表姐還沒回來啊?我來幫寶寶沖奶粉……」
電梯門緩緩關上,我沒回頭,不知道傅御是個什麼表情。
應該是沒發現什麼異常。
照他的性子,要是發現了,應該會咬牙切齒地走出電梯才對。
「什麼表姐啊?」我媽走過來,糊里糊涂問了句。
我狡辯:「嘴瓢,嘴瓢。」
我媽不知道孩子的親生父親是誰。
但我只是想生個孩子繼承我上億家產這事,我也沒瞞著她。
她其實不怎麼同意。
她希望我正常結婚,正常生子,人生幸福完整。
可我爸媽在我小的時候就離了婚,加上我的經歷,都在告訴我,結婚并不一定幸福。
一個人也不會永遠愛另一個人一輩子。
這也是我不愿意結婚的理由。
我一直覺得,并不是結了婚生了孩子,我的人生才是完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