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凌頓時像被掐住了脖子,卸了力氣癱坐在地。
我問:「你在牢里過得怎樣?」
他并不說話,我便自顧自地說:「吃那些爛菜、谷糠,睡這種帶著潮氣的稻草,晚上會被逼供的動靜吵醒……白天起來以后看到獄卒抬死人出去,會忍不住想下一個是不是自己,對不對?」
衛凌垂著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接著道:「而你這種謀害婆母進來的,左鄰右舍對你不太友好吧,左邊那個悍婦,是有人毒死了她男人和婆婆,又嫁禍到她身上,所以格外恨這種罪名,只要睡得離那邊近了一點,她就會伸手來拽你的頭發,擰你掐你,往你臉上吐口水。」
「但牢房就這麼小,幸好她白天要被拉出去做活,你才敢小睡片刻。」
「右邊那位,單純見不得女人長得比她漂亮,所以會往你的飯碗里扔死耗子,死蜘蛛,還故意把毒蟲趕到你這邊來。」
「結果把你咬得渾身上下痛癢難耐。」
「一開始捕快也會提審你,逼你認罪,不過念在你是國公府的小姐,不敢動刑,但動輒辱罵,偶爾拳腳相加,是不是?」
這下衛凌終于抬起頭,嗓音干澀,問:「你怎麼知道……」
問出口他就懂了,啞啞笑了:「你、你上輩子便是如此。」
我看著他憔悴的臉色,這輩子還算可以了,我從袖子里拿出準備好的布袋,扔到他腳邊,冷漠地道:「吃了。」
衛凌愣愣地看著布袋,聲音有些抖:「阿陽……你竟是想要……」
我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別誤會,沒想殺你,那畢竟是我的肉身,我可不想被平白糟踐。」
那一袋藥,都是調養身體的補藥。
畢竟我自己的肉身殼子,我自己寶貴著呢,萬萬不會再淪落到上輩子那副悲慘的境地。
至于衛凌,就老實在里面待著吧,待到被寧心兒「原諒」那天,我覺得就正好。
上輩子他造的孽,當然要他自己完完整整嘗過苦楚之后才算得完。
14.
這兩日虞國公的名聲一落千丈,寧心兒醒來的時機好得很,哭哭啼啼地了一番,立了個寬容大度的受害者形象,左一句「原諒」,右一句「理解」。
百姓都在感嘆,虞國公是大英雄,怎麼養出這樣的女兒?
因著我沒少讓人在背后煽風點火,事情鬧得比上輩子還大,連皇上都有所耳聞,退朝之后單獨把我留下仔仔細細詢問了一番。
上輩子倒是沒有這出,不過這倒是個順理成章脫身的好機會!
我「如實」說了,皇帝震怒,為了安慰「我」,又為了保住「虞曜陽」,下旨讓我們二人和離。送「虞曜陽」去城外的清心庵出家為尼贖罪,順帶著說要給「我」衛賜了一樁婚事作為補償。
其他的我應了,婚事卻沒應。
衛家這個豬圈,誰來都得沾一身糞,還是別糟蹋人家無辜的小郡主了。
聽聞了消息,小琴又像上輩子一樣要去為我出頭,被我在后門一把攔住。
她見是我,又打又踹,又踢又咬,怒罵:「你這個偽君子!畜生!放開我!你害了我家小姐,我死也變鬼索你們的命!」
我哭笑不得,生生挨了幾下,終于堵住了她的嘴,湊在耳邊低聲說:「蠢丫頭,不想要你家小姐死在牢里,就去翠屏山那個三清觀里,找里頭那個會煉藥的老道士,你只管告訴他,你們表小姐不好了,請他去看一看,將軍府出三千兩銀子。
」
小琴吃驚不已地看著我,我扮狠嚇她:「還不快去?!」
三清觀那個老道士的事,是我被關進庵里,病得在床上起不來的時候聽到的。
那兩個老尼姑討論起那家伙,直念阿彌陀佛,天天煉些不三不四的丹藥害人性命。
另一個道:「卻不知為何,那觀里的銀杏樹長得枝繁葉茂,咱們要摘白果,反倒要給他付錢。」
那一剎那,所有的一切我都明了了。
但又有什麼辦法呢?小琴被遠遠地發賣了,我自己也不過是個病得快死了的可憐蟲而已。
好在這一世一切還都來得及。
小琴看著憨直,裝害怕最拿手,加上三千兩白銀的誘惑,不怕那老道士不下來。
我又去后院找了老夫人身邊的管事婆子,把她單獨提了出來,連同寧心兒身邊那個貼身丫鬟,一起關進了柴房,甚至不用怎麼逼問,我太了解這兩人了。
跟她們的主子一樣,眼皮子淺,膽子又小。
我只是拿起一根柴火,咔的一聲捏成了兩半,就把那管事婆子嚇得暈過去又醒過來,抖若篩糠連連磕頭:「將軍!將軍明鑒!老奴、老奴可不敢謀害老夫人啊!」
寧心兒的丫鬟倒是有點骨氣,梗著脖子說:「將軍!謀害表小姐和老夫人的,不是夫人嗎?!」
我冷笑著:「是嗎?孫媽媽,那怎麼五天前有人看見你往翠屏山去?」
我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用幾乎要捏碎她的力氣,喝問道:「你鬼鬼祟祟上了翠屏山,是去做什麼?說!」
孫媽媽又疼又怕,腦門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這時前院一陣喧嘩,夾著幾句「誰讓他來的?!」
我便知道小琴是成了。
之后我又去了一趟牢里。
那封和離書終于遞到了衛凌面前,我說:「簽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