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緩過氣,叫:「她不孝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是不是巴不得弄死了我,好一手掌握將軍府?反了反了!把她關起來,關進祠堂去!不準給她飯吃,也不準給水喝,明天再放出來!」
說完又說自己被氣得頭疼,讓寧心兒攙著離去了。
寧心兒離開前一雙柳葉眉微微蹙起,有些心疼地看了衛凌一眼,又哀傷無比地看了我一眼。
如果我是衛凌,我一定立刻覺得「表妹真是好善解人意好溫婉好識大體好會心疼人哦」!
可惜我不是她的真表哥,她的親親表哥現在正跪祠堂呢。
我垂下眼看著桌上還剩了大半的飯菜,終于站起身,拿了幾個軟乎乎的小花卷往后院去了。
衛家門丁稀少,偏偏因為出了個衛凌便要學別的高門大戶充面子,故而后院還辟了一間祠堂,不過因為實在沒幾個叫得上名字的祖宗,只有那麼幾個可憐巴巴的牌位。
我走到門口,敲了敲門。
衛凌悶悶地問:「什麼人?」
我冷冷地說:「是我。」
屋里窸窸窣窣一陣,衛凌似乎走到門前,問:「你來做什麼?」
我推開了窗子,把花卷放在窗臺上,說:「吃。」
衛凌并不尷尬,因為上一次我因為魚刺被老夫人關進來的時候他也給我送了兩個饅頭。
他似乎是餓極了,為了伺候老夫人吃飯他還一直沒吃呢,狼吞虎咽地吃著花卷,忽然說:「……我這次特地把魚刺挑得很干凈。」
我嗤笑了一聲:「你還不懂嗎?她只是看不慣我而已,就算你把魚刺挑干凈,也沒有給她盛甜湯,她也有別的理由罰我,不是嗎?」
衛凌久久沒有說話,終于說:「母親她不是胡攪蠻纏的人,再過些時日,等她接納了你就好了。」
我本來還以為他腦子開竅了呢,居然還能說出這麼沒水平的話,于是再也不想理他,冷哼了一聲,回房去了。
7.
衛凌這兩天被老夫人教訓得團團轉,又是要他打水,又是要他端茶,她爐子上燉著燕窩也要他去看,簡直是把他當丫鬟來用。
與此同時,寧心兒這兩天也經常與我「不經意間」偶遇。
有時是在后花園,她穿一襲仙氣飄飄的白裙賞花,有時是在路上,她要給老夫人送藥膳時遇到我便羞怯笑著點頭示意。
總之共同點是妝容素凈不造作,衣著首飾也是精挑細選。
光我見過的就有一支羊脂玉的水仙簪、一對掐絲琺瑯的金流蘇、一支鑲嵌紅寶的步搖。
之所以這麼眼熟,是因為它們真正的主人是我。
寧心兒后來膽子大了,也會同我搭訕聊上兩句,我學著衛凌的語氣跟她聊的有來有回,居然也沒有露餡,每每把她哄得紅著臉,一步三回頭地走。
我想起上輩子,寧心兒剛來的時候,我也把她當過親妹子看,老夫人明里暗里暗示我她年紀到了,我也盡心盡力地給她挑夫婿。
結果呢?
她跟老夫人居然聽信下人的話,以為是我不愿意讓她嫁高門!
也不看看自己的是什麼身份,除了有個三品將軍的表哥還有什麼?
莫說高門,同品級的文官家都得掂量掂量,說不準還只愿意拿出個旁支的庶子,還真把自己當個東西了!
再往后,寧心兒的膽子越來越大,時不時還會來給我送什麼點心,說是自己做的。
我嘗一口就嘗得出來,是福慶坊大師傅做的糕點,之所以知道,是因為我沒嫁人之前常吃。
每次她見我吃了,還要故作天真地問口味如何,有沒有進步?
我憋笑憋得辛苦,但維持著不表現出來,還是端著衛凌那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死魚臉點頭:「不錯。」
寧心兒一雙杏眼笑成了月牙,忽然湊上前來,用帕子輕輕擦了擦我嘴角的點心渣,又嗔怪道:「表哥是大將軍了,怎麼吃東西還吃得滿嘴都是?」
我適時地露出有些窘迫的表情,別過臉去輕咳了一聲。
寧心兒看著我的臉,眼中一閃而過一絲算計。
我眼里也閃過一絲憐憫。
傻丫頭,還以為自己藏得很好。
不過兩天,那些好事不干活的丫鬟們就把「將軍與表小姐互通情誼將軍府恐怕要再添一件喜事」這個閑話傳遍了。
當晚衛凌便氣勢洶洶地來了我的房間,這幾天沒怎麼跟他打過照面,他的臉色比上次更憔悴了。
他一來便切入主題,怒氣沖沖地問:「虞曜陽,你想對心兒做什麼?」
我優哉游哉翻著書,說:「不想做什麼。」
衛凌咬牙切齒:「你想讓心兒給我做妾?!」
我說:「心兒心兒,叫得這麼親熱,你難道不想讓她給你做妾?」
衛凌怒道:「我從沒這樣想過!」
我笑瞇瞇地說:「是嗎?但我以前看你好像很開心的樣子。」
衛凌為自己辯白:「我一向拿心兒表妹當親妹子看,問心無愧!倒是你,這個時候我應該身在邊疆,你卻還賴在家中,邊關若是出事,你擔待得起嗎?」
我漫不經心地說:「邊關又不是只有你一個衛將軍,我這麼說吧,你只是走了狗屎運,瞎貓碰上死耗子,我爹爹那些舊部,哪一個不比你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