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已經懶得跟他爭辯,假笑著說:「啊對對對,你說是就是的。」
衛凌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似乎愣了一下,隨后試圖「規勸」我兩句:「母親雖然苛刻了些,但也是為你好。」
我依舊假笑:「啊對對對,你說是就是的。」
衛凌忍了忍,努力放緩了語氣:「虞曜陽,你與母親之間定有些誤會。」
我打斷他:「什麼誤會?將我從春輝堂趕出來,讓你的好表妹住進去,也是她為了我好的一片拳拳之心?」
春輝堂是將軍府后院的正堂,是擺明了給正室夫人住的新房。
但就在去年,寧心兒不知犯了什麼毛病,三天兩頭的頭疼腦熱,叫了什麼大夫郎中跳大神的,最后說是表小姐和將軍府犯沖,得住到春輝堂來才能化解。
于是我那好婆母二話不說,直接叫人來騰我的屋子,讓我快些遷到西苑去。
哈!天知道我當時多想怒罵一句:既然同將軍府犯沖就滾回鄉下過日子去!喪門星!
但爹爹剛以身殉國,我實在沒什麼心情同這兩個女人爭住處的問題,現在想想真是忍一時越想越氣!
難道她們兩個不懂「正房」究竟是什麼意思?不過故意惡心人罷了!
于是我盯著衛凌,但凡他說出一句「母親就是為了你好」,我一定現在就披衣前去春輝堂一拳打在他表妹嬌滴滴的小臉上!
結果衛凌沉默了一陣,道:「表妹身子不好,你又是她的嫂嫂,禮讓舅姑,婦之美德……」
我心里快要慪死了,張口閉口婦德婦德,你豈不是比我更適合做女人?
但現在實在不是跟他撕破臉的時候,我調整了一下表情,假笑道:「啊對對對,你說是就是的。
」
衛凌徹底哽住了。
也許我真的跟他吵起來,他還能多說兩句我不可理喻,現在反而沒勁了。
他又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頗為痛心疾首:「虞曜陽!你從前……不是這副小家子氣的模樣!」
說完拂袖離去。
我看著門口,心想:從前?
我從前是什麼模樣?
虞國公府是開國功臣,家中供奉丹書鐵券,我娘更是當朝郡主,嫁給我爹時滿城歡慶,十里紅妝!
我幼時也是萬千寵愛,連爹爹上書說受不了思女之苦,奏請要帶我去邊關,皇上也是一笑而過便允準。
我的童年與豆蔻年華,在塞外的大漠上縱過烈馬,射過蒼鷹,多麼無憂無慮自由自在!
那時我哪里想到有朝一日困于后宅,要在兩個「至親」中疲于奔命?
我想得遠了,記憶里爹爹送我一張弓,開玩笑似地問:「阿陽也要做女將軍嗎?」
燭光微晃,我的心頭也跟著一動,我虞曜陽何曾「小氣」過?
我想,爹爹,女將軍我自然要做,所以你定下的親事,我看也是……非離不可了!
4.
這兩天我的日子過得舒坦得很,不用大早上起身給老夫人請安,一覺睡到自然醒,閑來無事出門逛逛街,到城外跑跑馬,回來將軍府賞花逗鳥,不亦樂乎。
說到這只鳥,是我前兩天剛買的八哥,據說教得好還能學會說話,我這兩天正教它罵人呢。
看著它在檐下生龍活虎地罵「白癡」,我甚至短暫地糾結了一小下,好像用衛凌這幅身體倒也不錯?至少舒坦!
至于小琴,我不想讓那個傻丫頭跟著衛凌受罪,找了個由頭發配她去一個沒人注意的小院子里種花,算是躲躲清閑。
衛凌倒是找了我幾次,每次都是因為我們靈魂互換這檔子破事。
他急我其實也急,畢竟我的時間比他的少,萬一真到我被趕去庵堂病死的那天我們還沒換回來,那可就不是鬧著玩的了!
但我不能表現出太急迫的樣子,一定要沉得住氣,表現出「這都是天意讓老娘回來申冤」才能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不會被他拿住把柄。
而且每次把衛凌氣得甩臉子走人,對于現在的我來說實在也是一種不可多得的娛樂手段。
話雖是這麼說,我還是做了一些研究,比如說——
我剛剛買回了書齋里所有的志怪話本。
畢竟這種事聞所未聞,我總不能跑去找當朝大儒和什麼神婆道士探討換回身體的一百法吧?
我翻著剛買的話本子,這上面倒是很有想法,有說要雙方交合……這個想也別想!
有的說是夙愿未了,還有的說是報應,報應還完了,自然就換回來了。
前世我娘信佛,家里也有幾本佛經,大乘小乘,云山霧繞得我不愛看,卻清清楚楚記住了佛家愛說的「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我沉思著:莫非這確實是衛凌的報應?真該死,怎麼沒報應到他老娘跟他表妹身上去!
我越想越煩,這些玩意兒又不能盡信,還是得盡快去相國寺求個明路。
還沒下定決心,衛凌的報應就又來了。
我冷眼看著他在賬房前質問管家怎麼給的銀絲炭不夠,有些譏誚地翹了翹嘴角。
京城三月天還是春寒料峭,西苑又是那種地方,一到晚上屋里不燒炭便冷得讓人發抖,蓋上厚厚的棉被也不管用,非得燒炭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