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過來!賤人!夫君救我……
「賤人!夫君是我的!
「是我的!」
她對著虛空又踢又打,一邊罵,就好像真的看到了我一般。
可是,我明明在她身后。
漆黑的假山石后,一只手緩緩伸出來,搭上她肩膀。
「啊!」
梁月麟再也受不了,瘋狂尖叫,悶頭狂奔,結果一腳踩進了池塘。
撲騰起的水聲在夜色里異常大,然而掙扎不過片刻她便咕嚕嚕沉了下去。
直到水面漸漸平靜。
藏在夜色里的周欽,緩緩開口,對著身邊不知何時出現的黑衣人道:
「救起來。」
梁月麟嗆了水,還吃了淤泥,撈上來后幾乎去了半條命,高燒不退,胡言亂語。
夢里都在喊:「滾開,死鬼……」
我以為周欽要將她淹死,卻沒想到,他不僅把她救起來,還吩咐用最好的藥治她。
7
第二日傍晚,梁月麟才醒來,一睜眼,丫鬟便提起杜嬤嬤,她反應了一會兒,尖叫著哭喊:「扔出去,不許再提她!」
丫鬟眉眼冷淡:「可她是公主的貼身嬤嬤……」уƶ
梁月麟悶在被子里:「那又如何!奴才而已!」
當夜,她喝下一碗藥后沉沉睡去。
沉到周欽帶著人在她房間翻翻找找都沒有醒。
我不明白周欽要做什麼。
可他自己卻出事了。
上朝時,他被御史彈劾,斥他在南邊水患難民無數的情況下大肆舉辦宴席的鋪張行為。
周欽一改往日和煦,和他們大吵,文武兩派皆得罪了個干凈。
皇上為平息眾怒,嚴厲斥責后讓周欽在家閉門思過且思考南邊水患緩解之策。
周欽回府大發了一通火,然后將自己關在書房不吃不喝一整天。
梁月麟聽說后連忙跑去,身子尚在發熱也顧不上。
一片狼藉中,周欽捏著酒瓶坐在窗口,纖薄的身姿,發絲凌亂,一張勝似謫仙的容顏,滿是頹喪。
梁月麟喊他:「夫君……」
周欽不理,仰頭飲下一口酒,灌得太猛,酒順著喉嚨滑進衣領。
他喃喃自語:「不過是欺我朝中無人罷了!」
梁月麟心疼得眼圈發紅。
周欽卻自言自語道:
「我真后悔啊……若那時候依了公主,皇上又怎會為難我……」
梁月麟猛地睜大眼,愣了好一會兒才顫聲似哭似笑:「夫君……你……你是說……」
周欽不再理她,她卻興奮的臉色泛紅:「夫君放心,我定不會讓你有事的。」
她走了。
悄悄套了馬車進宮。
卻看不到,周欽在她走后露出的厭惡神色和那句鄙夷的「蠢婦」。
我望著再不似從前的周欽,渾身痛得抽搐。
周欽即便在最落魄的時候,也胸懷坦蕩,一片赤誠。如今卻為了給我報仇,他似乎正在走向一條根本沒想過回頭的路。
8
進宮后的梁月麟又哭又鬧,逼著皇上懲治彈劾周欽的御史。уž
皇上臉色沉沉,她便搬出屢用不爽的「母后死時您答應過……」的老方法。
最后到底是求得皇上松口。
但他告誡道:
「他自己也要收斂些,南邊水患,百萬難民流離失所,他怎能在此期間大擺宴席。」
梁月麟油鹽不進:「這可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兒。」
她興沖沖回府,第一時間就去了書房。
怕自己病氣過給周欽,還體貼站在三步外。
周欽正在作畫。
她含羞帶怯喚道:「夫君。」
周欽不應,倒了一杯茶遞給她。
「不急,先喝口水。」
梁月麟不疑有他,一飲而盡。
低頭卻看到了周欽的畫。
畫中女子垂扇靜坐,神色溫婉含笑。
周欽技藝高超,蘸取朱砂點唇,畫中人瞬間如活了過來。
而梁月麟像見了鬼,后退著被門檻絆了一跤。
「怎麼了?」周欽笑問。
梁月麟站在一旁,臉色蒼白。
好像突然意識到自己搞錯了一件事,即便周欽說了那番話。
即便周欽說后悔,可她現在是「我」啊。
——是那個被周欽「后悔」的對象啊。
梁月麟好像察覺到哪里不對,囁嚅著說不出話。
周欽卻眉眼溫柔,轉頭深情看著畫:
「若若,我永不后悔娶了你。」
他笑了,多日來第一次露出笑意,笑容像是夜空下忽閃而過的螢火,只一瞬的短暫,卻明華刻入眼底。
他轉頭看向梁月麟,一字一頓,殘忍又堅決:
「而公主,不過是一個小丑罷了,從內而外,讓我惡心。
「何況,她長得那般丑。
「我只后悔,沒有殺了她。」
梁月麟徹底呆住。
她尖叫著捂住耳朵,神色恍惚,說出一個「你」字后,直直栽倒。
周欽舉起畫,淡淡道:「拖下去,繼續給她喂藥。」
屋外,梁月麟的貼身丫鬟春槐走了進來。
待人走空后,周欽伸出手,指尖在畫上輕輕撫著。
「若若……」他聲音哽咽,俯身側臉貼著畫。
「我好想你。」
我站在他身后,聽著漫天徹地的思念泣不成聲。
9
皇帝答應梁月麟會斥責御史,可是一上朝,御史卻先一步發難,幾乎就要死諫,一副無論如何也要周欽為這次的宴席付出代價的模樣。
而周欽毫不退讓,大放厥詞。
當著文武百官說出:「天災肆虐,四方皆難,皇上當下罪己詔。」
大殿當即安靜,周欽卻擲地有聲毫不收斂,甚至提起舊事,說皇上縱女刁蠻,舉國皆知梁月麟曾逼婚于他。
「皇上當思己過,上達天聽,請罪求得寬恕方能解天災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