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天,不知怎麼了,感覺比寒冬更冷。
裴柯側頭看向謝嘉森:「只有這一條項鏈,是她在遇險之前就交給同事保管的。」
聞言,謝嘉森沉沉呼出一口氣:「沈稚她……
「她離開之前,有沒有留下什麼話?」
裴柯搖了搖頭:「沒有。
「沈稚生前被人割了聲帶,沒辦法說話。」
黑色的墓碑上映出謝嘉森的身影。
「到底為什麼,她為什麼會經歷這樣的事?」
話音落下,裴柯站起身,與謝嘉森對視。
他微微勾起唇角:「看樣子,關于沈稚的那些秘密,她并沒有告訴你。」
9
謝嘉森把車停在了小區門口的超市前。
幾分鐘后,他再次打開車門,手里拿著一個袋子,里面裝的全是啤酒。
「你怎麼買這麼多?」我問。
謝嘉森眉心微微皺著,把車子啟動。
回到家后,謝嘉森一口氣喝了兩罐啤酒。
剛打開第三罐時,門鈴突然響了。
是一個騎手:
「先生,您買的東西到了。」
「好,謝謝。」
直到謝嘉森轉過身來,我才看見他手里拿著的,是一盒生日蛋糕。
他小心翼翼地拿出蛋糕,又點燃了幾根蠟燭。
隨后,他抬手關掉了客廳的燈:
「生日快樂。
「阿稚。」
不斷搖曳的火光映在謝嘉森臉上,顯得他唇邊的笑更加溫柔:
「還有,也要祝你 14 歲生日快樂。」
說完,他湊近蛋糕,輕輕把蠟燭吹滅,整個房間瞬間陷入黑暗。
14 歲那年的記憶,也隨之出現在我的腦海里。
……
我成了孤兒,在 14 歲生日那天。
原本約定好要帶我去吃生日餐的媽媽沒有按時出現在學校門口。
我一邊抱怨,一邊走回家。
剛打開門,我就看到了倒在血泊里的媽媽。
我呆愣地走進客廳,看到原本白皙的墻面上寫著幾個猩紅的大字。
【喜歡這份禮物嗎?沈巖。
【害死你老婆的人,就是你。
【下一個死的人,就是你女兒。】
10
沈巖是我爸爸的名字。
他曾是一名警察。
兩年前,爸爸被派去執行一項秘密任務,只能偶爾在深夜才能回家。
而且,他回家的日子沒什麼規律。
某一次,我問起原因。
爸爸撫摸著我的頭頂,語氣溫柔地說:「爸爸是在跟別的叔叔捉迷藏呢,不能被他們發現。」
媽媽出事當晚,我被爸爸的同事接到警局過夜。
負責照看我的警察阿姨把一盒生日蛋糕放在我面前:「這是你爸爸交代的。他說今天是你的生日,一定要吃到蛋糕才算數。」
可在我心里,只有親耳聽到爸爸媽媽說的「生日快樂」才算數。
蛋糕上的蠟燭脆弱的好似下一秒就會熄滅。
「我爸還會回來嗎?」我問。
阿姨似乎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她愣了愣,又把蛋糕推得離我更近些:「會的。等你許好愿望,吹了蠟燭,爸爸就能回來了。」
14 歲,已經是可以看清「善意謊言」的年紀。
但我還是點了點頭,深呼吸,把蠟燭一口氣吹滅。
爸爸確實回來了。
他僵直地躺在太平間里,有水滴不停地從他的衣角掉落,形成了一小片積水。
從今往后,他那雙帶有薄繭的大手再也不能撫摸我的頭頂。
也不能在我數學考試考砸了之后把我扛在肩上,說一句:「沒事,回家以后你媽要是揍你,老爸幫你扛著。」
我躲在太平間的角落里,聽到法醫正在跟警局的叔叔、阿姨交代爸爸的死因。
他說,爸爸是被人捆綁在車的主駕駛位上。
而后,那輛車在凌晨時分被人推進了海市的護城河里。
三天后,爸爸、媽媽被合葬在城郊一家不怎麼起眼的墓園里。
墓碑上沒有刻他們的名字,也沒有他們的照片。
爸爸、媽媽留給我的,只有那兩張單薄的死亡證明。
一個有些年紀的叔叔拍了拍我的肩膀,語氣沉重道:「這樣做也是為了保護你。」
說完,他從懷里拿出一封信。
我抬手接過,看到信的表面被人纏了幾圈的透明膠帶。
「這是在你爸爸的車底發現的。他或許是為了保住這封信,才纏了膠帶,又粘在了車底。」
我把那封信讀了一遍又一遍。
越往后,爸爸的字跡越潦草,像是急著要去做什麼事。
在信的末尾,他寫道:【爸爸永遠愛你。
【往后的日子里,爸爸會變成你身邊吹過的風,掉在你身上的雨,永遠永遠陪著你。】
11
「阿稚。」
客廳里,只有微弱的月光透過落地窗映在謝嘉森的身上。
他自言自語著:「你還記得我們第二次見面的場景嗎?」
說完,他仰頭喝完一罐啤酒。
盡管謝嘉森聽不到我說話,但我還是回了一句:「記得。」
「那個時候,如果沒有你,或許我就死了。」他說。
五年前,輪到我值班的某個夜晚。
隊里接到報警電話,說有一個男人好像要跳樓。
我和同事連忙趕到觀海街的一棟寫字樓下。
很快,無人機傳回天臺上的實時畫面。
在電腦屏幕里,我看到了謝嘉森的臉。
……
我從沒想過和謝嘉森再見時會是那樣的場景。
他坐在天臺邊緣,雙腿搭在欄桿外。
和消防員溝通過后,我站定在距離他幾步遠的位置,小心翼翼地開口:「你有什麼煩心事,可以跟我說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