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剛從哪間寺廟里剛回來。
忽然,謝嘉森翻了個身。
我這才看到他的手腕上戴著一串手鏈,顏色粉嫩,似乎是個女款。
或許他有了新的女友吧,我想。
于是,我開始嘗試離開這里。
可不管我怎麼做,我都沒有辦法飄出這間公寓,只能以另一種方式與謝嘉森待在一起。
……
「你真想知道?」
電話里,被吵醒的裴柯清了清嗓子:「正好,今天是她的忌日。
「謝嘉森,下午 15 點,西山墓園,我在那里等你。」
5
「你真的要去嗎?」
我飄蕩在玄關,看著謝嘉森穿上外套,系好鞋帶。
沒由來的,某些殘破的記憶忽然在我腦中涌現。
不見天日的地下室里,我渾身是血地躺在地上,身上的衣服早已殘破不堪。
一想到這些,我連忙堵在門口:「謝嘉森,你還是別去了。」
但他聽不到我的話。
下一秒,他便從我透明的身體里穿過。
我下意識地跟了出去:「謝嘉森!」
頓了頓,我低頭看向自己的腳。
竟然飄到了樓道里。
……
我像以前一樣坐在謝嘉森的副駕駛位上。
他單手轉動方向盤,車便駛入一條街道。
「謝嘉森,你還記得這條街嗎?」
我轉過頭,看向馬路邊的立牌。
就像是心有靈犀一般。
與此同時,謝嘉森微微歪頭,透過車窗的縫隙也看了一眼那個寫著「觀海街」的路牌。
他自顧自地說:「沈稚,想當初,你就是在這條街上故意跟我搭訕的。」
我立即反駁:「你胡說!」
四年前的某一個夏日。
隊里接到報警電話,說有人當街搶劫。
我很激動,因為這是師父第一次帶著剛畢業的我出警追捕小偷。
無奈小偷跑得太快,一眨眼便消失在鬧市里。
師父提議兵分兩路,讓我繞到觀海街堵小偷的去路。
我喘著粗氣站在街邊的最高處。
突然,一個男人出現在我的視線中。
他和剛才的小偷一樣,都穿著灰色衣服和藍色牛仔褲。
于是,我毫不猶豫地跑到他身后,揪住他的衣領,給他來了一個熟練的過肩摔:
「讓你跑!把錢包交出來!」
為了防止小偷再次逃跑,我特意拿出手銬,把他的左手和自己的右手銬在了一起。
然而當坐在地上的男人抬起頭來,我愣住了。
利落的短發,干凈的面容,右側眉尾下有一道疤。
終于回過神來,我慌亂地用另一只手翻找鑰匙。
可原本裝著鑰匙的口袋此刻卻空空如也。
我低聲喃喃:「完了。」
又要寫檢討了。
最后,謝嘉森站在警局門口,手里拿著我的 1 萬字手寫檢討。
轉身看向我時,他的眼中帶著笑意:「警官,想跟我搭訕,也不需要用這種方式吧?很疼的。」
我氣得轉身就走。
然而身后的謝嘉森再次開口:「警官!
「我們還會再見嗎?」
6
隨著謝嘉森的車拐進最后一個路口。
「西山墓園」四個字映入眼簾。
我仰頭望去,看到裴柯正站在門口,懷里抱著一束花。
飄近些后,我才看到那花束里全都是我最喜歡的向日葵。
我拍了拍裴柯的肩膀,假裝沒有看到自己的手心從裴柯的身體里穿過。
「好小子,倒是沒辜負我跟你做了十幾年的朋友。」
聽到聲音,裴柯抬頭看向謝嘉森,緊抿著唇,把手機放回口袋:
「來了?走吧。」
說完,他轉身走進墓園。
這還是我死后第一次來到自己下葬的地方。
但裴柯好像很熟悉的樣子。
他邁出的步伐毫不猶豫,左拐右拐之后,便來到一處非常僻靜的角落:
「到了。」
裴柯停下腳步,彎腰把花束放在一塊墓碑前。
卻沒想到,謝嘉森突然轉身,揪住裴柯的衣領:「你耍我?」
只因黑色的墓碑上刻著幾個字——
無名之墓。
從小到大,裴柯向來脾氣火暴,然而此刻他的表情卻沒什麼波動。
他朝著墓碑揚了揚頭:「謝嘉森,你可以不相信我,但那個盒子里裝著的東西,你總該認得吧?」
話音剛落,謝嘉森松開裴柯的衣領,拿起墓碑前的盒子。
我飄在謝嘉森身后,看到他另一只垂在身側的手有些顫抖。
有灰塵散落的蓋子被謝嘉森緩緩打開。
下一秒,他整個人僵在原地。
7
那是一條項鏈。ýƶ
在我和謝嘉森戀愛的第二年。
他參加了一場小規模的電競比賽,贏得了冠軍。
在我 24 歲生日前的某天,他用獎金打造了一枚戒指作為項鏈的掛墜送給我。
在戒指的內圈,他還親手刻了我們名字的縮寫。
全世界僅此一條。
謝嘉森再開口時,聲音有些顫抖:「這戒指上的紅——」
裴柯理好衣領:「是沈稚的血。」
話音剛落,謝嘉森猛地合上蓋子:「你肯定是在騙我,是沈稚讓你這麼說的,對吧?」
裴柯半蹲下身,用手心擦掉墓碑上的灰塵:
「謝嘉森,就算我裴柯再怎麼混蛋,我也永遠都不會拿沈稚的事情來開玩笑。」
「可為什麼,這里沒有沈稚的名字?」謝嘉森問。
「因為……」
裴柯頓了頓,接著回答:「這是衣冠冢。
「她同事帶回來的,只有她的遺物。
「因為,沈稚生前被人開膛破肚,根本就沒有尸骨可以下葬。
「因為,她還有人需要保護。」
8
早秋的風在墓園中呼嘯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