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不曾想過,日后同他琴瑟和諧,子孫滿堂的人會是害死我的裴曦。
這叫我如何接受。
8
謝暄親手為裴曦繪制了嫁衣樣式。
又找了宮中繡工最好的繡娘,歷經四個月,一件精美絕倫的嫁衣終于問世。
宮人把繡好好的嫁衣呈到謝暄面前,眼中是藏不住的艷羨:「這是奴婢見過的最漂亮的嫁衣了!」
「殿下對咱們太子妃可真好!」
「不但親自繪制嫁衣樣式,就連這鳳冠上的珍珠,都是您一顆顆親自挑選的。」
謝暄抬手撫摸鳳冠上的珍珠。
宮人的恭維話說到了他的心坎里,他嘴角微微翹起:
「本宮的妻子,自然值得最好的。」
我聽著,心口刀絞一般痛,魂魄不自抑的顫抖。
謝暄這幾個月的一舉一動我都看在眼里。
事關裴曦,他無一不是親力親為。
他總是在不經意間流露出對裴曦的偏愛。
可他明明知道的。
我生前最喜歡的,就是潔白無暇的珍珠。
我怒氣沖沖地往屋外飄。
這四個月來,我無數次想要從謝暄身邊逃離。
可我的魂魄就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束縛住了,只能在距離謝暄十丈以內的地方活動。
但這一次我是真的受夠了!
哪怕是魂飛魄散,也好過日日看著謝暄和裴曦卿卿我我!
我一次次想穿過那道無形地屏障,卻一次次被無情地彈回原地,直到筋疲力盡都未能成功。
在我最沮喪的時候,身后突然傳來了一陣慌亂的叫喊聲。
放置嫁衣的閣樓走水了。
詭異的大火來得異常兇猛,火光直沖天際,染紅了天邊的云彩。
宮人們把火撲滅時,那件繁復華麗的嫁衣,已經被燒成了灰燼。
我倚在亭子里,靜靜看著遠處升起的白煙,頓時覺得快意。
老天總算做了件好事。
命中注定,她裴曦穿不上這件嫁衣。
9
嫁衣被燒毀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裴曦耳朵里。
比起惋惜,她更多的是害怕。
大殷民間有一個傳說,新娘的嫁衣若在婚禮之前有損毀,是上蒼在警示新娘德行有虧,難為良婦。
裴曦做了虧心事,寢食難安。
與她爹裴相爺商量之后,她們決定以退為進。
裴曦親自上門,跪求謝暄將婚約作廢。
我本以為經過這件事,謝暄會對裴曦有所忌憚。
結果讓我大失所望。
他不肯和裴曦退婚,俯身將她扶了起來:「曦兒想退婚,是對我感到厭倦了嗎?」
「當然不是!」
裴曦一口否認,面容哀戚:「我對暄哥哥一片癡心,日月可鑒,我只是怕自己會連累暄哥哥……」
「傻瓜。」
謝暄嘆息一聲,語氣無奈道:「傳說豈能當真?你是什麼樣的人我最清楚不過,如果沒有你,我現在恐怕還沉浸在悲傷里。」
我怔怔地盯著他。
從前的我有多愛慕他,這一刻的我就有多憎惡他。
裴曦眼中卻盛滿了歡喜:「暄哥哥,我真的還能嫁給你嗎?」
「當然。」
得到肯定的答案,裴曦的心總算放下了。
她小心翼翼道:「那……重新準備嫁衣,婚禮是不是得延期?」
謝暄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Уƶ
「一切交給我來處理。」
他溫聲道:「我對天發誓,定會給你一個永生難忘的婚禮。」
10
謝暄命欽天監重新擬定了婚期。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與裴曦大婚那日,正好是我的忌日。
太子娶親,京城里家家戶戶都在門口掛上紅色的燈籠。
鋪天蓋地的紅色,看久了讓人眼睛發脹。
天子的賞賜如流水般送進東宮。
再沒人敢嘲笑他們。
所有人都惦著臉給謝暄敬酒,說他與裴曦是天作之合。
謝暄的琉璃眼里很快就染上了一層迷霧。
他喝醉了。
嘴角噙著淡淡的笑。
但不知為何,我總覺得他眼底的光好像是冷的。
宮人扶著他走進喜房,裴曦嬌羞地坐在床榻上,她緊張地握著衣裙,嬌羞的等著謝暄來挑起她的紅蓋頭。
今夜的謝暄格外地溫柔,宮人催促兩人喝合巹酒,他卻揚聲叫宮人送來了一碟梨花糕。
「空腹喝酒傷身,先吃些點心墊墊胃。」
裴曦眼中頓時蓄氣了水霧。
她歡喜地撫上謝暄的手:「暄哥哥,你對我真好!」
「快吃吧。」
謝暄依舊溫柔地笑著,我卻注意到他放在身側的左手微微握緊,大拇指不斷摩擦著食指,那是他不耐煩時特有的小動作。
裴曦吃了那碟糕點,沒多久就昏昏沉沉地暈了過去。
一旁的宮人捂著嘴驚呼:
「殿下,太子妃她……」
「閉嘴!」
謝暄斂了笑站起來,周身戾氣四溢:「你們都是聰明人,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想必不用本宮教你們。」
氣氛凝結住了。
宮人們噤若寒蟬,跪了一地。
11
那天夜里,謝暄讓府里專門倒夜香的啞奴和裴曦圓了房。
宮人將染血的白布呈到他面前,他終于滿意地笑了,揮袖讓人把東西送進皇宮,自己則拎了一壺酒在庭院中喝了起來。
他右手緊緊握著一個天青色的香囊。
是他上京趕考前我特意給他做的。
他打小就招蚊蟲喜歡,除了安神的香料,我還特意在香囊里放了驅蚊蟲的草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