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薛辭天天一起上下課,原本以為學校里肯定會傳出流言蜚語,但大家看見我們,卻像習以為常一樣。
依舊埋頭學習,下課嬉笑打鬧。
無人談及。
終于,我忍不住,在家里問起這事。
「你放心吧,」薛辭頭也不抬地看著電視劇,懶散道:「學校里面早就打點好了。」
「你安心備考就行。」
薛太太端著水果從廚房出來,也許是這些日子薛辭再也沒跟他們唱反調,反而天天待在家里,也不惹事了,薛太太氣色好了不少:「幼喬,高考想考哪個學校?」
我報了個名字,薛叔叔推了推眼鏡,笑起來,有些遺憾:「那學校好啊,只是離家有點遠,幾千公里,家里也照顧不了你。」
我笑著吃了一口水果:「關山難過關關過,我總要長大的,總要離開叔叔阿姨你們的照顧。」
「總不能,一輩子在別人保護下生活。」
薛辭關了電視,趿拉著拖鞋往樓上走去:「我回屋睡個覺,晚飯不用叫我。」
看著他的背影,薛叔叔嘆口氣:「要是薛辭有你一半省心就好了,沒辦法,只能花錢把他送出去。」
「讓他去禍害外國人。」
我笑了笑,沒說話。
然而第二天,卻得知一個消息。
薛辭不出國了。
他要高考。
16.
高考完的那天,我考完才收到薛太太的消息。
說薛辭下樓梯沒注意,摔傷扭了腳,骨折了。
我跟著司機來到醫院,薛辭一個人躺在病床上,拿本書蓋在臉上睡大覺。
「薛辭,」我自顧自地在床邊坐下,給他倒了一杯水:「我第一次見有人在自己家里摔斷腿的。」
薛辭把書拿下來,打了個哈欠:「今天考的怎麼樣。
」
「還行,數學最后一道大題要做輔助線……」
薛辭掏掏耳朵,認命癱回床上,接過我遞來的水:「算了別說了,反正也聽不懂。」
「你要復讀嗎?」我問:「我聽叔叔阿姨說的。」
薛辭別扭地嗯了一聲,耳尖發紅:「你別管了。」
他不想說,我也懶得問。
高考完了我還得回去收拾一下東西,準備新學期去異國他鄉報道呢。
「徐幼喬,」薛辭突然叫住我,認真看著我:「你今天有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
我愣住了。
他緩緩開口:「今天我摔骨折了腿,你感覺到了嗎?」
我這才如夢初醒,連忙低頭看向膝蓋,半晌才說:「沒……」
「那就對了。」薛辭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語氣輕松:「詛咒解除,我們沒關系了。」
他自顧自地說:「你即將迎來新的生活,除舊迎新,再也不會感受到我的疼痛了。」
這一切就像個夢一樣。
眨眼的功夫,夢就醒了。
「我呢,也不用再顧忌你了。」
薛辭懶洋洋地笑了,然而那笑意卻沒到達他的眼底:「再也不用打球的時候怕你擔心,騎摩托車的時候怕你害怕。」
「你自由了,我也是……」
他話還沒說完,我已經拿起剛剛那本數學書敲了敲他的頭。
「休想。」
這下換薛辭愣住了。
「我說,休想。」
我看著他,認真地說:「你最好還是給我好好學習,好好生活。」
「把你那些壞毛病給我丟掉,別以為我去外地上學就管不了你。」
「我一樣知道你每天在干什麼。」
我指了指胸口的位置:「肌肉是有記憶的,你之前跳動的心臟,我現在還是能夠感受到。」
薛辭抬頭看我,從他眼中,我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眉眼彎彎,帶著笑容。
「薛辭,明年我們再見。」
17.
大學的生活很忙碌,我每周還是會抽空和薛太太打電話問候。
從她的聊天中知道了薛辭現在進步很大,每天晚上要復習到十二點半,早上六點就要起來,周末也不再打游戲,每天都在刷題。
后面,學生會的工作越來越忙,周末我還要忙著兼職攢錢,回報曾經薛家對我的照顧。
我和薛太太的聊天也變成了線上,漸漸的,從一周變成了一個月。
又到了新學期,學生會要去校門口迎接新生。
我抬頭看了一眼新來的大一新生,每個人臉上都帶著青澀的笑容,還有對未知的好奇。
算算日子,薛辭也高考結束了吧。
他考去哪兒了?
怎麼薛太太沒跟我說起這事兒?
我暗自琢磨,還是等會兒再去問問。
「喬喬,快看看今年的新生小鮮肉有沒有喜歡的。」
學生會的其他人偷偷撞了撞我胳膊,壞笑:「咱就是說,要先下手為強,學弟最好了!」
我隨便掃了一眼,擺擺手繞開話題:「都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啦。」
身后傳來一道輕笑。
是記憶里熟悉的懶散。
「徐幼喬。」
「一年沒見,好像眼光變高了啊。」
我甚至不用回頭,都能猜到對方是何人。
只覺大腦一瞬間空白,鼻頭不由自主地酸澀。
恍惚間又想起那個深夜。
薛辭站在我面前,朝我投來淡淡一瞥。
「不好意思,來晚了。」
……
「徐幼喬,還痛嗎?」
「乖,不要哭。」
「過來,跟我回家。」
……
我知這世事如驚濤駭浪,我不過是浮沉的一葉扁舟。
關山難過,無人愛我。
他來渡我。
-完-
耀仔小饅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