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門丑聞,在那個年代還是有很強的殺傷力的,他從生下來就被拋棄,與其同樣被拋棄的母親,拿著富商打發的一筆錢,灰溜溜地回到了昆城古鎮。
他母親很漂亮,年輕貌美,很快在昆城找男人成了家。
時臻被外婆帶大,可惜八歲時外婆逝世,本應搬去隨母親生活的他,因其母親已經生活安定,又生了別的小孩,不愿被打擾,于是被送到了蔡舅爺開的武術學館。
蔡舅爺是個生意人,只要錢到位,他樂意收留一些愿意習武的孩子養在身邊。
蔡舅爺的武館教的都是皮毛,但能賺很多錢。
想學真功夫,還得是一街之頭的四方大院。
所以遇到真正習武的好苗子,他也惜才,會送到我師父這里來。
我是習武的好苗子,時臻自然也是,同樣有好根骨的,還有我的師姐秦珍珍。
來陳二五這里的,多數都是孤兒。
秦珍珍無疑是個更特殊的孤兒。
她比我更早來自然門,同樣是孤兒院出身。
但是陳二五的功夫,她只學了個皮毛。
并非是她不肯學,而是陳二五不教。
莫說是雁拳十三象,便是自然門內功、護體功,以及奪命腳之類的祖傳功夫,陳二五都不曾教過她。
但她很聰明,硬是憑著看和切磋,自個兒練會了鴉雀步和內圈手打法。
秦珍珍長得很漂亮,白白凈凈的一張臉。
想來也是,若是不漂亮,時臻那時候也不會那麼喜歡她了。
他們多有緣分,名字的發音都一樣。
因師父不喜秦珍珍習武,她多數時候都是和李嬸一起,在廚房忙碌,給我們一干師兄弟做飯。
正因如此,在我只知道埋頭干飯的年齡,她的廚藝已經很好了,熬的冰糖銀耳粥又香又甜。
她比我大三歲,是個溫柔心善的師姐。
我們這門除了來打雜的李嬸,就我和秦珍珍兩個女孩子。
她比我來得早,性格也比我討喜,相比之下,除了師父,所有人明顯更喜歡她。
我也是喜歡她的,溫柔善良的師姐,誰不愛。
我的功課她輔導過,衣服崩線了也是她給縫,她還有很多好看的皮筋和發箍,最喜歡拉著我坐在板凳上,給我扎美美的小辮子。
她是這樣美好,以至于我最喜歡的師兄時臻,滿眼都是她,我也未曾有任何怨言。ץƶ
年少的暗戀,是一場無疾而終的遺憾。
我也不知道自己那時為何偏就喜歡時臻,明明這個少年性格陰郁,有不符合年齡的深沉和內斂。
雖說人的性格多數和出身經歷有關,時臻和秦珍珍應當屬于同類人,她們都是少年老成的人,生了一副好樣貌,身上有容易破碎的孤寂感。
陳二五是個年邁老頭,對少年少女的敏感心思沒那麼重視,也沒那麼關懷,他信奉的是「棍棒文化」,不聽話就打,犯了錯也打,不好好習武更要打。
祖傳的那根竹節訓誡扁,打過我們所有人。
秦珍珍自然也是打過的。
但之所以打她,是因為她不聽話,在師父教我雁拳的時候,她偷偷地比劃。
我曾經問陳二五,為什麼不準師姐學拳法。
但凡自然門弟子,皆可學雁拳,只不過雁拳的打法需要很深的內功做基礎,而苦練內功,是尋常人無法堅持下去的。
我應該是師父晚年,自然門下唯一學會全套雁拳的徒弟。
因為那些師兄弟們,對武術并沒有那麼癡迷,學會了其他功夫,已然可以在普通人之中脫穎而出,將來無論是從事什麼行業,都已經有了夠用的底氣。
上乘之境,在如今這個社會已經成了天方夜譚。
我其實也不喜歡苦練,連我最喜歡的時臻師兄,都沒有刻意去學習雁拳,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一定要學。
想來是因為,陳二五對我期盼太高,我不想他失望。
說回陳二五的棍棒教育,打得多了,自然少了很多的溫情。Ⴘź
時臻和秦珍珍他們,沒有我的臉皮厚,同樣的出身,我明顯比他們更活潑。
這興許正是陳二五偏愛我的原因。
我曾問陳二五,為什麼不準師姐學雁拳,脾氣古怪的老頭冷哼一聲,說了句:「雁拳不是誰都配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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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覺得到,他不喜歡秦珍珍。
這種不喜歡,滲透在生活之中的每個細節里,以至于秦珍珍每次跟他說話,都輕聲細語畏畏縮縮。
那時我年少,從未深究其中深意,有時也會感慨師父偏心。
直到后來我離開昆城,很多年后,在謝燁的爸爸謝言之教授口中得知,秦珍珍并非中國人,才總算明白了陳二五的固執和厭棄,從何而來。
清末民初時期,自然門派曾出過一個南北大俠,是師祖徐矮師的獨傳弟子,第二代掌門人杜心五。
那被稱為武林七賢的武術大家,在同盟會干革命,投身反清行列,曾是孫中山先生的保鏢。
1905 年,慈禧派宦官赴日,宦官攜帶巨款,收買日本浪人刺殺孫中山,是杜心五及時發覺,處死宦官。
東京開會,清廷駐日使館派刺客暗殺,也是杜心五打倒刺客收繳兇器,使會議順利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