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他光吃不掙,我急了:
「你再這樣,我不要你了。」
林狩野當時就慌了:「雪雪,你不能不要我,我是你老公。」
對了,我騙他說吃了我們家的飯,以后就得和我結婚。
這是一個善意的謊言。
因為這傻子長得太過招搖,惹了一堆媒婆上門。
只有這麼說,才能堵住媒婆的嘴。
窮人結婚早。
在我們那兒,十幾歲就訂婚很正常。
我說不要他的時候,林狩野很無措。
他生著一副風流薄情相,卻怯怯地看著我。
從那以后,林狩野努力干活,總算不白吃了。
久而久之,他逐漸展現出反常的一面。
有一次,我來姨媽,弄臟了褲子卻不知道。
走出校門時,周圍男生都在笑話我。
林狩野在校門口接我回家。
那些男生說:「看啊,郁雪芽的漂亮老公,她屁股流血,就是她老公弄壞的吧……」
林狩野聽到,沖上來就把男生揍翻在地。
他打人很狠,每一下都往致命處揍,像一頭發瘋的野獸,無人能擋。
那一刻的他,我很陌生。
我抱住他的胳膊:「小野哥哥!別打了!」
他瞬間停住,任由我牽他。
「雪雪說不打,那就不打了。」
男生身上多處淤青,家長找上門,讓我們賠醫藥費。
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那天晚上,林狩野仿佛知道自己犯了錯,落寞地坐在屋角。
我去開導他時,發現他淚流滿面。
「對不起雪雪,我知道錯了,以后我不會再惹麻煩,你……你別不要我。」
他哭起來,好像大狗狗哦。
我心一軟,哄他:「那你以后乖乖的,我只要聽話的老公。」
「好。」
第二天,林狩野捧著一筆錢回家。
他把手表賣了。
我撿到他時,他手上戴著一塊看起來很貴的表。
我著急:「你怎麼能賣了它?以后要憑那只表,找到你家人的。」
他笑得陽光:「你就是我的家人,我哪也不去,就跟你在一起。」
這傻子肯定被騙了。
他那塊表肯定不止這些錢啊。
但林狩野不在乎。
他變得很乖很乖,只聽我的話。
只不過那個男生,后來就很倒霉了。
鞋里有釘,衣里有蟲,米飯里有石子。
騎車時,輪胎憋了,摔到河里等等。
怎麼會這麼巧。
我看著林狩野。
他也笑嘻嘻地看我。
06
其實現在想來,林狩野那時候就顯露出端倪。
他糾正我的英文發音。
我問他:「你學過英文?」
他愣住:「我不知道,我學過嗎?」
雖然記憶沒了,但語言的本能還在。
我媽那時候跟我說:「小野可能是大城市來的。」
我說:「那太好了,我以后也要考去大城市。」
我媽憂心忡忡,沒忍心打擊我——
倘若他真是城里人,我倆根本不會有未來。
差距太大了。
高考結束那一天,下了傾盆大雨。
我家老房子不結實,漏水。
我的小床沒法睡人,只能跟林狩野一起打地鋪。
我們挨得很近,呼吸近在咫尺。
「睡不著?」他問。
「我如果考不上怎麼辦?」
「不會的。」
「聽說城里的學生很厲害,老師也厲害,我很努力,恐怕也比不上他們。」
「雪雪想去哪里上大學?」
我想了想:「北京吧,我想去首都看天安門。」
別笑,每個農村孩子都有看天安門的夢想。
「好,那我們就去北京,帶著媽媽一起去。」
「小野,我萬一沒考上……」
「那我帶你去。」林狩野語氣篤定,「我帶你們去。」
我的心臟像被擊中。
在我十八歲這一年,終于體會到了心動。
我很慶幸,他是我的「未婚夫」。
我伸手擁抱他,汲取他身上的溫暖。
林狩野身體僵硬了一下,而后溫柔地回抱著我。
我們就這樣,靜靜相擁,什麼都不做,卻勝無數。
現在回想,那個晚上,我被甜蜜沖昏了頭。
所以沒注意到,林狩野的反常。
他不傻了。
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游刃有余,藏著鋒芒。
他的眼睛,也在黑暗中閃爍出銳利的光。
屬于他的光。
07
回憶終止。
我取好外套,在后臺徘徊。
林狩野在嘉賓休息間里發脾氣。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他很生氣。
我從門縫里掃一眼。
……就看到林狩野用皮鞋尖碾著別人的手指,語調殘酷冷冰:「廢物。」
我吃了一驚。
這是林狩野嗎?
是那個跟在我屁股后面,說要保護我一輩子的林狩野嗎?
是那個賠了醫療費,躲在墻角偷哭的林狩野嗎?
或許,這才是真正的他。
到北京上學后,我也看過一些財經雜志。
得知林狩野的真實情況。
他比我大八歲,是林氏集團的二少爺。
貌似是私生子,但這并不影響他的矜貴。
他還不滿三十,手段已然十分狠辣。
一年前,他親手搞瘋了自己的哥哥,成為唯一繼承人。
從文字中,拼湊不出林狩野的兇狠模樣。
今天親眼所見——
有些熟悉,卻也陌生。
要不,把外套放門口就走吧?
正猶豫著,屋門被推開。
「誰在外面?」
林狩野走出來。
他面無表情,鏡片反射冷漠的光。
這一刻,我竟打了個寒顫。
沒關系,戴口罩了。
還化妝了。
眼妝一化,誰認識誰?
我鎮定下來:「給文姐姐的——」
話音未落,有同學走過后臺,叫住我。
「雪芽,你還沒回宿舍啊?」
她叫出我名字這一刻,
林狩野已經狠狠攥緊我的手腕。
08
他力氣很大。
我手腕被攥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