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過照,顧溪收起手機后看向宋舟:「我剛才好像聽到你說要舉報?
「你要舉報什麼?你可以先跟我說說,看看我能幫上忙嗎?」
宋舟氣得劇烈地喘息著,狠狠地瞪著我。
顧溪溫和得不得了:「沒關系,有什麼想舉報的盡管說。」
他的目光,如此親切。
卻又讓人望而生畏。
像是——
披著羊皮的蛇。
良久,宋舟勉強平復了情緒,從牙縫里擠出了幾個字:「不用了,我剛才隨便說說。」
恰好我爸的電話也進來了。
法務那邊說,合同都沒什麼問題。
我當即笑盈盈道:「各位久等了,咱們現在可以點貨交錢出貨了。」
王總笑呵呵道:「太好了,小宋啊,你看這口罩也沒有多的,你錢這麼多,不如去別的地方看看吧。」
宋舟拳頭捏得緊緊的,卻也只能轉身離開。
我站在高高臺階上,攏了攏外套:「好走,不送啊……」
宋舟氣得差點崴了腳。
因為被臨時加價我也信守承諾,贏得了一大波好感。
我能明顯感覺王總他們比之前要真誠,當然,其中肯定也有顧溪那一聲師妹的緣故。
他幫著我一起出貨,我真誠地道謝,他笑道:「是我該謝謝你。」
「你都不知道你送了我一個多大的功勞。」他揉揉我頭發,「咱們這算是互幫互助。」
「要是宋家的人再找你麻煩,你就給我電話。」
「應該不會了吧。」我擰了毛巾遞給他,「不過宋家是做浴場生意的,怎麼也來蹚渾這渾水。」
顧溪笑了笑:「急了吧。」
我挑了下眉示意疑惑。
19
他解釋道:「特殊時期,這些通風差的娛樂場所,都不能開業。
「這一停也不知道得什麼時候才能恢復。
像宋家做的這個,冬季尤其是年節底下最是興旺,現在全線叫停,怎麼會不慌。
「房租、人員工資,這些都不是小錢。而且年前他們已經把分店裝修好,只等著開業,看這架勢,不可能順利開了,聽說這店背著貸款開的,店開不了,貸款卻不會停。
「她這大小姐的位置,不見得保得住了。」
難怪。
她家怕是現在想借著倒賣口罩回一波血。
想到她家落魄,我既覺得痛快,又莫名有點難受。
時代的一粒沙,落在普通人的身上就是一座大山。
顧溪像是看透我心中所思:「到這個境地,除了天災,更多的是宋家自己盲目擴張。
「路子走岔了,不是這件事,也總有其他事會擊垮他。」
說得也是。
攤上宋舟這樣脾氣的女兒,怕是萬貫家財,也有守不住的那一刻。
第二天刷新聞,居然刷到了美麗整形。
有個病人隱瞞了自己的武漢旅居史,而醫院因為資源緊張,讓醫生重復佩戴口罩給病人做雙眼皮手術,結果造成了大面積的感染。
現在醫院已經被關停了。
拔起蘿卜帶出泥,有記者挖出醫院的資質不全,執業的醫生不專業等等問題。
本地新聞里,出了好幾篇報道,下面罵聲一片。
連帶著牽扯出以前整容失敗的案例,一時間,美麗整形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萬幸的是,病人是大年三十到的醫院。
不然我跟王小暖接觸過,也要被關起來。
就是不知道張松這幾天有沒有見過富婆同學。
為了穩固關系,我爸決定再運一批貨到 A 市來。
這邊必須得有人接貨洽談,因此我得在 A 市多逗留幾天。
這期間張松多次換號跟我聯系,我都直接掛斷了。
他也試圖堵過我,不過當時各處管得嚴,他最終也沒機會跟我近身說話。
一直忙到大年初八,我才買了回上海的火車票。
萬萬沒想到,我在高鐵站碰到了他。
他一直在人群里逡巡,看到我后,雙目放光,快步走了過來。
我拎著兩個大箱子,都是顧溪給我準備的特產,說可以帶回去分給同事吃。
張松熟稔地伸手過來:「我來幫你推吧!」
「不用!」我避開他的手,「箱子很靈活,推起來不費力。」
他眼珠黯淡了兩分:「我在這等你很久了。」
20
「你怎麼知道我今天回上海?」
「我問了你同事。」
我之前跟他請我幾個關系不錯的同事吃過飯,他們互相留有聯系方式。
之前同事們問過我什麼時候回上海,等著我戴口罩回去解他們的燃眉之急。
「我不知道你具體買的那一趟車,所以早上六點多就在這等著了。」他一副可憐樣,「我廁所都不敢上,唯恐錯過了。」
一個多星期沒見,他的頭發長了很多,發尾掃在睫毛上,人分外頹廢。
人好像也瘦了。
去年冬天合身的外套,如今空蕩蕩地掛在身上。
我一臉冷漠:「現在你見到人了,可以走了。」
他突然哽咽起來:「初二那天,我起來咳嗽了兩聲。我爸媽如臨大敵,要我住到負一一樓的車庫里去,千萬別把病毒傳染給他們。
「我費了好多口舌,他們才相信我只是清清嗓子。
「初四那天,張柏突然發燒了。明明是他頭天晚上打了一個通宵的游戲不小心著涼,我媽卻指責是我前兩天咳嗽傳染的。
她跟我爸都急得不行,恨不得得病的是自己……
「海藍,哪怕我拼盡全力,他們也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