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你難道都忘了嗎?」
越說越慷慨激昂。
越說越群情激奮。
聽到后面,陳淮之的表情已經麻木了。
「宋時微,你這段話都說了多少遍了?」
招不在多,有用就行。
我期盼地看著他。
他扭過頭,眼神閃躲。
沒說拒絕,但姿態已經表明。
莫名的煩躁在心里升起。
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
「算了,我找別人去。」
我轉身就要走。
突然被一股大力拉住手腕。
他深吸一口氣。
直接氣笑了。
聲音仿佛從牙縫里發出來。
「你想找誰?」
「說實話,一開始想找姓陳的。但是姓陳的不愿意,我打算花點人民幣找找誰樂意。」
他眸中情緒翻滾,最終化作一汪泛著漣漪的湖水。
「......你就不能多問我幾遍嗎?我不得矜持一下?」
「好的。你愿意嗎?你愿意嗎?你愿意嗎?」
他僵硬兩秒,臉熱起來。
「什麼時候?」
「今晚八點,記得洗完澡過來哦。」
「......」
18.
晚上八點。
我布置好畫室。
門鈴摁響。
打開門,男人穿著嚴嚴實實的睡袍站在門外。
薄唇緊抿,神色僵硬,發梢還滴著水。
中間的腰帶緊系,勒出勁瘦的窄腰。
我偷偷掐手指,以防自己笑出聲。
從沒見過他這麼如臨大敵的模樣。
我把他帶到房間里。
只有靠窗處放了一張床和一個小沙發,其余是四處擺放的木架和凌亂散落的稿紙。
「我應該坐在哪?」
聲音里帶著喑啞。
「喏,那張床。」
為了更有氛圍感,我特意把燈光調得偏暖。
我架好工具。
陳淮之坐在床邊,手緊緊摳著腰帶,仿佛自己跟自己較勁。
我示意他快點脫。
他凝視我很久,倏然嘆了口氣。
修長的手指摩挲著腰帶邊緣,浴巾變得松松垮垮。
露出緊實的胸膛,往下腹部壁壘分明,線條利落,流暢得恰到好處,渾身透著股力量感,但并不夸張。
脫了一半的浴巾,層疊掩住腰下隱約的人魚線。
喉嚨逐漸干澀,我剛想開口叫停,卻看見男人雙眼緊閉,一臉視死如歸。
手上動作迅速,一鼓作氣,連最后一點遮掩都被抹去。
「......」
目光所及之處,我大腦瞬間空白了幾秒。
他怎麼,怎麼里面什麼也沒穿。
我說脫衣服。
可我沒說要全脫啊。
他慢慢睜開眼,瓷白的肌膚上漸漸彌漫著紅。
「你畫吧。」
兩側的指尖微微蜷縮。
實不相瞞,我也想就這麼畫。
可我現在拿筆的手都在抖。
根本不敢看他。
「那什麼,你,你只用露個上半身就行。」
他霎時反應過來,臉黑了個徹底。
「那你剛剛怎麼不叫停?」
「誰知道你速度太快了,我沒來得及。」
我是不會承認我自己也想看的。
他無聲地把浴巾提到腰間圍住。
就這麼動也不動。
眸底看不清,但如同洶涌拍打著礁石的暗潮。
空氣都變得黏稠起來。
一片靜謐中,他看著我,我看著畫。
那晚的四個小時,是我度過最難描述的時光。
19.
經過現場觀摩,我現在滿腦子都是揮之不去的身影。
靈感多得畫不完,根本畫不完。
我連續幾天都泡在畫室里。
有時會忘了時間。
陳淮之經常聯系不到我會著急,我就把家里的備用鑰匙給了他。
他會把飯做好,然后端給我。
這天晚上,臨時想到另一個劇情點。
我跟陳淮之說我不吃晚飯了。
順手把幾天的臟衣服丟進剛修好的洗衣機里。
定時一個小時。
然后就沒管它。
徑直走進畫室。
戴上耳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等我從畫室出來時,已經是凌晨三點。
入門玄關處,放著一碗甜湯。
已經涼了,顯然放了很久。
既沒發消息,也沒送進來,貼心得有點奇怪。
更奇怪的是后面。
連續幾天,陳淮之看我的眼神越來越沉,臉色越來越黑。
飯桌上一句話不跟我說。
除了收拾碗筷時,會發出砰咣聲以外。
簡直像個沉默的家庭煮夫。
我忙著畫畫,都沒發現他的異常。
直到現在,仔細瞧他,嚇了一跳。
男人眼底布滿了紅血絲,眼周一片青黑,活像個行為藝術家。
簡稱流浪漢。
我試探性問道:
「你是遭遇了什麼重大打擊?」
他不答,反而盯著我的脖子。
聲音平淡。
「那是什麼?」
「啊?」
我一臉茫然。
拿起鏡子照,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個大紅點。
都被我摳破皮了。
「應該是蚊子咬的吧。」
他緊繃著臉。
「你家為什麼會有男士拖鞋?」
「???」
冷不丁地被這麼一問。
我回憶了半天,才想起來前兩天那雙超市買一送一的拖鞋。
「奧,那個呀,特意給你買的。」
邀個功。
論話術的妙用。
他淡淡反問道:
「是嗎?可是我穿 43 碼的鞋,那雙 41 碼。」
「......」
這就尷尬了。
見我答不上來,他卻像是早有預料,神色慢慢地沉了下去,眼底最后一絲期望也隨之碎裂。
語氣是前所未有的諷刺。
「所以你們搞藝術的找靈感,甚至可以為藝術獻身?」
「別人我不清楚,但是我可以」
為了畫畫熬到通宵,獻出我的生命。
「你出去。」
他打斷我。
不怒反笑,眼底沒有淚,但是仿佛下一秒就會破碎。
給我一種新婚妻子發現丈夫在第二天出軌的絕望感。
「可是,這是我家。」
「好,那我走。」
背影決然,好像再多看我一眼都覺得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