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
當然,他能答應還有另一個原因。
我跟他說,我們只演一個片段。
而實際上是兩個片段。
演出當天。
臺上布著假山景。
臺下是烏泱泱的人群。
陳淮之飾演的高翠蘭正在被兩個衙役調戲。
就在他驚慌無措之際,
俺老豬,不是。
俺前天蓬元帥從天而降,扛著簸箕打跑了衙役。
我帥氣的身姿,令高翠蘭看我入了癡。
我:「俺叫豬八戒,敢問姑娘何名何姓?家住何方?」
他手捻絲帕,半遮著臉,細聲細語:
「烏斯藏國高老莊,高翠蘭是也。」
「那俺老豬護送姑娘回家。」
他半躺在地,眨眼暗示:
「八戒哥哥,奴家剛剛腳扭了。」
臺下傳來一陣大笑。
他藏在衣袖里的手,羞恥得都快把衣角掐爛了。
私下排練時,他抗拒臺詞和原著不相符。
我指責他不懂小品。
看他這個樣子,我沒憋住,一時間演得多少帶了點私人情緒。
弓著腰,興奮搓手。
「嘿嘿,俺老豬力氣大,那俺背著姑娘走!」
輕松將他背在背上。
身后響起「噔噔~噔噔噔~」耳熟的音樂。
我繞著舞臺轉了兩圈,越轉越帶勁。
四周喝彩聲此起彼伏,充滿了歡樂的氣氛。
他把頭死死埋在我脖頸處,不肯抬起來。
從臉紅到耳根。
聲音帶著羞憤。
「別轉了,快下去!」
我停在幕布后面。
然而,音樂聲沒停。
大屏幕上反而出現了一段旁白。
「高翠蘭對恩公豬八戒一見鐘情,經過相處互定終身,二人于今夜成婚,大擺筵席。誰知豬八戒過于興奮,一時不察喝多了酒,竟在眾人面前露出原形。」
四周的布景也換成喜慶的大紅色。
陳淮之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已經遲了。
我把他強摁在凳子上。
拿過手邊的紅蓋頭。
他僵硬地拉住我的手。
神情是從未有過的慌亂和難以置信。
「你加戲了???我不演!你放我下去!」
我壓低聲音靠近。
「晚了,你也不想讓我們班比賽倒一吧?」
「......」
趁他安靜,我迅速給他蓋上蓋頭。
然后穿上仿制的假肚子,定制的豬頭套。
還順手給自己披了件紅袍。
舞臺上的幕布重新拉開。
見到我的裝扮。
臺下一陣猛烈的唏噓聲。
此時音樂切成《天上掉下個豬八戒》。
「八戒,八戒,心腸不壞~傻的可愛......」
蓋頭被我揭開的那瞬,陳淮之眼神里的震驚、害怕、絕望呈現了一個梯次。
簡直堪比經驗演技老到的演員。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夠真實。
我頂著豬頭,踮著腳尖,猛地撲過去。
嘴里興奮大喊:
「翠蘭~八戒哥哥來嘍!」
他下意識往后退了兩步。
轉身跑得踉踉蹌蹌。
「妖怪,你,你不要過來啊。」
他逃,我追。
整個場地都跑爛了,他也插翅難飛。
順著音樂的尾聲,我追著他跑到幕布后。
臺下顯然意猶未盡。
坐著的領導們笑作一團。
「哈哈哈這對活寶。」
后來我們班得了比賽第一名。
我們表演的視頻甚至上了地方電視臺。
主持人點評我倆:
【一個演出了豬八戒急不可待的猥瑣勁,一個把高翠蘭嬌羞、驚恐的層次區分得恰到好處。】
學校里的同學看見我們都笑。
私下里說陳淮之是我的童養夫,還說他像女生。
導致陳淮之氣得幾天不想跟我說話。
干脆裝病不去上學。
我也跟著他學。
但我忘記了他是老手。
我說我肚子疼,結果我媽把我帶去醫院檢查。
醫生捏到哪,我就說哪疼。
他問我是不是先從胸口疼,我想也沒想就點頭。
直到被按在手術臺上,我才意識到問題大了。
但是晚了。
等我從麻醉中醒來時。
就看見陳淮之坐在床邊,用一種極其復雜的眼神看我。
他幽幽說道:
「你以后不能當空軍飛行員了。」
那天。
我得到了陳淮之的原諒。
但我從此痛失了我的闌尾。
可能是怕我想不開,陳淮之腳不離床照顧了我半個月。
比我媽還貼心。
11.
陳淮之身體發育得慢。
但他心智比我早熟。
等我真正到了青春期,
才明白為什麼每次別人打趣陳淮之要嫁給我,他會生氣得臉紅脖子粗。
小時候兩個人的玩笑話,原來只有我一個人當了真。
于是我跟我媽說我不想娶陳淮之。
實際上他也沒法嫁給我。
我媽打趣問我喜歡什麼樣的。
「高的,壯的,身體好,成績好,廚藝好,反正不喜歡他那樣的。」
我掰著指頭數,每一條都和陳淮之相反。
我故意的。
誰讓他每次都表現得很不情愿。
搞得我多差勁一樣。
明明是他一開始說要嫁給我的。
結果,打開門,他就站在門外。
眼神里滿是哀怨和受傷。
語氣憤然:
「宋時微,算我看錯你了!
「這麼多年,終究是錯付了。」
第二天,陳淮之來跟我告別。
他說陳阿姨和陸叔叔要去國外發展合作。
后來,我媽跟我說,其實是他吵著鬧著讓陳阿姨帶他去養身體。
陳淮之讓我等著瞧,他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他還罵我負心漢,說我狗眼看人低。
氣得我當場拉黑了他所有的聯系方式。
那一年,我們十五歲。
這一等,就是十年。
等著等著,不僅氣消了,還差點把他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