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還是足夠了。
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深夜進宮了。
我輕車熟路地到了小皇帝的寢宮,伏在房梁上耐心等了許久。
等來奉茶的太監退下去,寢宮內只剩他一人后,我翻身下去,輕飄飄地落在地面上。
小皇帝頃刻間沉了臉,咬牙道:「高陽縣主,你好大的膽子!」
我望著他,扯扯唇角:「我并不是第一次來了,你何必如此動怒?」
顯然,這話說完,他更生氣了。
「你就不怕朕治你的罪嗎?」他冷聲問我,「就算你不怕,你就不擔心朕治嚴玄亭的罪嗎?」
「皇上,你錯了,我現在并非以高陽縣主,或嚴玄亭妻子的身份站在你面前,而是一個武力高強的江湖人士。」
小皇帝張了張嘴,似乎要喊人進來護駕。
我在他開口之前,及時截住了他的話頭。
「你宮里的禁衛軍,實力非常一般。我此前已來過許多次,他們從未發現過我。所以,我勸你還是不要輕舉妄動。」
小皇帝冷冷地看著我:「你究竟想要什麼?」
我沒有回答他。
只是問道:「嚴玄亭當初中毒一事,定然是沈桐文的手筆。而沈桐文給他下毒這件事,是經過了你的默許,是不是?」
13
小皇帝默不作聲,片刻后問我:「你不怕朕下旨,殺了你和嚴玄亭嗎?」
語氣很是森冷。
「怕。」我點頭,「你才下了旨將沈桐文軟禁在府中,又要下旨殺嚴玄亭,皇上不怕天下人指摘,動搖民心嗎?」
小皇帝終于變了臉色。
嚴玄亭沒有明說,但我猜到,這是小皇帝的死穴。
百官上書,請他處置嚴玄亭。
這已經是最好的時機,可他遲遲沒有動手。
想來,是當初嚴玄亭扶他上位,盡心輔佐,他怕百年后,史書著墨,指責他忘恩負義。
「皇上,我幫你殺了沈桐文,再幫你拿回他手里那些見不得光的證據。但你不能對嚴玄亭下手,還要澄清他的名聲,行不行?」
我盯著他:「嚴玄亭為官十年,為君為民,鞠躬盡瘁,從無二心。皇上要做明君,就不該讓忠臣有這樣的下場。」
小皇帝終于答應了我。
還給了我一瓶毒藥。
他說當初,沈桐文原本打算下給嚴玄亭的,就是這種毒。
見血封喉,中毒之人會在巨大的痛苦中死去。
我帶著那瓶藥,潛入了敬安候府。
因為沈桐文被軟禁,府中不少人被帶走,這里冷清了許多。
當然了,小皇帝怕沈桐文魚死網破,也不敢逼得太緊。
我承認我有賭的成分。
但拼著受傷,只要還有一口氣,我也要殺了沈桐文。
他的死,不能和嚴玄亭沾上一點關系。
原本以為要費一番波折,沒想到沈桐文的房間外,竟然只有雷云一個人守著。
雷云的武功,不及我。
我悄無聲息殺了他之后,才潛進沈桐文房里。
進去后我才知道為什麼門口只有一個人。
——沈桐文正在寵幸通房丫鬟。
還一邊寵幸,一邊問人家自己厲不厲害。
看來上一次的事情,的確給他造成了莫大的打擊。
我將毒藥放進桌上的茶壺和酒杯里,然后藏在房梁之上。
沒一會兒,沈桐文衣襟大敞地走出來,神情陰沉地灌下一杯酒。
酒杯從他手中滾落。
沈桐文的身軀轟然倒地,七竅流血,氣息漸無。
甚至連聲音都沒來得及發出。
從前對我來說,沈桐文意味著疼痛、血腥、殺戮……
我生命中一切,束縛著我的,負面的東西。
好像無比強大,難以摧毀。
此刻卻都隨著他的死,煙消云散。
更重要的是,曾經我只覺得那樣很疼,并沒有意識到疼是不對的,是可以反擊的。
但如今,我還回去了。
我長舒了一口氣,在通房丫鬟驚恐的尖叫聲中離開,又去了趟書房。
沈桐文把一些關鍵的證據,藏在書房的暗格中。
有一回,他喝醉了,叫我過來時,沒留神提防,被我看到了。
我把這些證據拿回去,給了嚴玄亭。
沒想到他竟然頭一回,生了我的氣。
「你點我的睡穴?」
「……」
「一個人潛進宮里,和皇上談交易?」
「……」
「還獨自跑去敬安候府,殺沈桐文?」
他將我逼到床角,咬牙望著我:「葉絮絮,你不怕死,可我怕你死!」
連名帶姓地叫我,看來是真的生氣了。
我略一思索,決定以哭泣博取嚴玄亭的同情。
但假哭是個技術活,我并沒有沈漫漫那樣出色的能力。
努力了許久,才勉強擠出兩滴眼淚。
反而把嚴玄亭給逗笑了。
我趁機道:「既然你笑了,就說明不生氣了吧?」
嚴玄亭攬著我,嘆了口氣:「絮絮,即便你不動手,沈桐文也活不過三天。走到這一步,皇上不會留他,也不會真的動我。」
他說的,其實我殺完沈桐文就想明白了。
哪里就有那麼巧的事情,我說要殺沈桐文,皇上就立刻拿出了毒藥。
他早想好了吧。
不是利用我,也是利用嚴玄亭。
還好利用的是我。
「我知道,你肯定留了后手。」我說,「但我知道他把證據放在哪里啊,由我出手更穩妥一些。
你救了我,我也要救你一次,才算公平。」
我頓了頓:「何況,我也不是全然為了你。沈桐文從前那麼對我,我是替我們倆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