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靜默片刻,伸手接了藥,謝過了她的好意。
后來幾日,嚴久月又跟我說,那位大夫已經來了京城,她就是為了他,才決定多留幾個月。
我頓時起了別的心思。
那位大夫,若真的很厲害,能不能解沈桐文給我下的毒呢?
嚴久月說要帶我去看看他,我沒有拒絕。
那位大夫,叫楚慕,長得十分俊朗,只是比起嚴玄亭還是要差一些。
我嚴重懷疑嚴久月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艱難地軟著嗓音同楚慕說了幾句話,他卻始終神色冷淡,并不買賬。
于是嚴久月也失去興趣,擺擺手:
「罷了,我今日并非有意來打擾你,是我嫂子癸水時疼得厲害,故而來找你診脈。」
說完,許是怕我害羞,她先一步走出去,在門外等我。
楚慕替我把了脈,抬起眼沉冷地望著我。
他說:「夫人從不曾來過癸水,怎麼會疼?」
看來這個人的確很厲害。
我說:「我不是癸水疼,是中毒。」
說完,我把那只白玉瓶拿出來,放在他面前。
楚慕細細地研究了好一會兒,跟我說,這應該是先皇時期研制出的一種奇藥,用以快速提升武力,只是代價是身中奇毒,每月發作,且解藥珍貴難尋,大多只能靠一些短效解藥緩解毒性。
他說,解藥大約只有下毒之人手里才有。
我沉默了好一會兒,問他:「那你會配這種短效解藥嗎?」
「可以一試。」楚慕說完,頓了頓,「不過這短效解藥,算是另一種毒,用得多了,兩種毒性相沖,很可能也會死。」
「沒事,你配吧。」
我從懷里摸出一片嚴玄亭給的金葉子,放在他桌上,又叮囑了一句:「這件事,你不要告訴嚴久月。
」
我們回丞相府時,天色已暗。
管家說,嚴玄亭已經回來了,正在書房里。
嚴久月道:「那嫂子,你去書房里叫哥哥過來,我在正廳等你們一起用晚膳。」
說完就一蹦一跳地走了。
我去書房找人,然而門虛掩著,嚴玄亭并不在房里。
走到桌前時,我看到那上面放著一封信,字跡很有些眼熟。
拿起來,上面寫的東西,是關于我的。
信上說,葉玉柳,原名葉絮絮,水性楊花,天生浪蕩,在敬安王府時就勾引沈桐文,做了他的通房丫鬟,后面又奪了沈桐文妹妹的親事,裝成閨閣女子嫁給了嚴玄亭。
我沉思。
沈漫漫是覺得我認不出她的筆跡嗎?
「絮絮,不要看。」
我循聲抬頭,發現嚴玄亭正站在門口。
目光沉沉,神情里卻多了一絲倉皇。
沉默片刻,我沖他揚了揚信紙:「其實這信里有些事說得沒錯,雖然不是我主動勾引的,但我與沈桐文,的確——」
后面的話我沒說出口。
因為嚴玄亭急步穿過書房,站在我面前,將滿桌書墨紙張拂落大半,然后將我抱上去,抵著我額頭,一點點親吻我的眼睛。
他身上還帶著四月傍晚微微潮濕的寒氣。
新做的水紅羅裙與月白衫落了地,露出鵝黃色的繡花小衣。
我微微仰著頭,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他。
「絮絮,你記著。」他停住動作,說,「女子的貞潔從來不在羅裙之下,你很好,你比他們敬安王府的人都干凈。」
6
我和嚴玄亭去吃飯時,已經各自換了一身衣裳。
一進門,嚴久月就十分哀怨地望著我:「哥哥,嫂子,你們能晚上回去再說嗎?這湯都熱了三次了。
」
嚴玄亭夾了一只雞絲卷給她,淡淡道:「吃飯。」
我吃著飯,心里還在惦記那封信。
挺會編的。
等我殺沈桐文時,不如殺一送一,把沈漫漫也一起送走吧。
但我還沒來得及動手,卻在三日后聽說了沈漫漫出事的消息。
據說,敬安王的妹妹沈漫漫,誤食了西域奇花,容顏盡毀,嗓子也啞了,大概幾個月都說不出話來。
不是我太敏感。
實在是西域奇花這四個字,很突出。
晚膳時我委婉地提了一下這件事,嚴久月立刻興奮道:「沒錯,那花異常神奇,在西域也是珍貴難求,我好不容易……」
「久月。」嚴玄亭淡淡說著,夾了一筷子糖醋排骨放在她碟子里,「今天廚房做了你喜歡的菜,多吃點。」
嚴久月乖乖地低下頭吃飯,再沒接著往下說。
但我已經懂了。
那天傍晚嚴玄亭身上從室外帶回來的,潮濕的風。
「絮絮,別光顧著吃飯,喝點湯。」
嚴玄亭用青瓷小碗盛了一碗甜湯放在我面前,我啜了一口,是很清甜的味道。
可我的心情,竟還要更甜一些。
我無法形容那種奇妙的感覺,只是好像沉寂了十八年,一潭死水般的心臟漸漸泛起漣漪。
水波里倒影的,是嚴玄亭那雙布滿清澈笑意的眼睛。
晚上睡前,我跟他說:「其實我自己會處理的,你不必為了我得罪沈桐文。」
他輕輕笑了一聲,在我額頭印下一個吻。
「區區一個敬安王府,也值得我得罪嗎?」
語氣間很看不起沈桐文的樣子。
雖然我也覺得沈桐文不是什麼好東西,但他當初訓練我時,跟我說的是,敬安王府非常厲害,自三十年前便是先皇手下最器重的心腹。
我問出心頭疑問。
嚴玄亭說,沈桐文在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