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皇帝瞇了瞇眼,神情若有所思。
我卻愣在原地。
是嚴玄亭瞧上了沈漫漫,所以特地求來的賜婚?
我覺得自己好像被騙了。
嚴玄亭轉過頭去,猛咳了好幾聲,甚至咳出一口鮮紅的血來。
癥狀一下子就比我們單獨相處的時候嚴重了許多。
在小皇帝焦急卻又驟然放松下來的神情里,他淡淡道:「敬安王送來的人,就是絮絮,臣也只認她做妻子。」
「嚴相于朕如兄長,更如老師,朕怎麼能讓你受如此委屈?」
「皇上為臣打算,臣心里清楚,只是臣已經與絮絮結為夫妻,今日來,便是請皇上給她一個體面。便是臣離開,也能放心得下了。」
我沒想到嚴玄亭是來為我請命的。
在他聲聲劇烈的咳嗽聲里,小皇帝提筆寫下圣旨,封了我一個高陽縣主。
嚴玄亭微微躬身,行禮謝恩。
小皇帝望著他,眼眶微紅:「嚴相為朕肱股之臣,還是該多保重身體。」
我們回府時,春風送暖,嚴玄亭溫涼的指尖扣著我的手腕,低聲問我:
「絮絮,你是不是有話要問我?」
我默了默,說:「我覺得你演技甚好。」
不但演技好,戲路還很寬。
在小皇帝面前是一套,在我面前又是另一套。
「既然你喜歡沈漫漫,為什麼還要娶我?」
「誰說我喜歡沈漫漫?」
「你不喜歡她,為什麼要求娶她?」
「我求娶她,是因為我知道沈桐文喜歡她,而我跟沈桐文有仇。」
他凝視我的眼睛,唇角仍然掛著淺淺的弧度,笑容卻毫無溫度,「不共戴天的大仇。」
3
我又開始思考。
忽然打開了一條新思路。
如果嚴玄亭也跟沈桐文有仇,我能不能跟他合作一下,把沈桐文弄死,然后拿到解藥。
畢竟那毒發作起來,我還是挺痛苦的。
而且嚴玄亭一看就比沈桐文靠譜。
起碼他在某些方面天賦異稟,技巧多變,又溫柔耐心。
人也長得更好看。
我還沒考慮出結果呢,我們已經站在了丞相府門口。
嚴玄亭卻沒領我進門,反而步履一轉,向外而去:「走吧絮絮,我帶你去添置些東西。」
他要給我添置的東西,是胭脂水粉、珠寶首飾、錦衣華服。
這些其他閨閣姑娘已經見怪不怪,但我從來沒擁有過的東西。
站在京城最大的成衣店內,我一眼就相中了一條紅裙子。
裙擺上繡著不知道是什麼的花,但很好看。
我暫時把弄死沈桐文的事放在了一邊,進去試裙子。
結果穿好后剛出來,一眼就看到了跨進門來的沈桐文和沈漫漫。
嚴玄亭背對著他們,沒看到,只微笑著夸我:
「絮絮,你穿紅裙真是好看,明艷活潑。」
他好像特別喜歡夸我。
而且逮著什麼都能夸,用詞還不重復。
方才在水粉店里掃了胭脂,說我嬌美動人。
在首飾店里戴了東珠步搖,又說我雍容華貴。
我人生前十八年受到的所有夸獎加起來,都沒有這兩天多。
他身后,一襲紅裙的沈漫漫冷哼一聲,不屑道:「東施效顰。」
看來她對自己非常自信。
聽到她的聲音,嚴玄亭頓了頓,接著緩緩轉過身去。
「敬安王。」
一字一頓,聲音里漫上絲絲縷縷的冷意。
他看都沒看沈漫漫一眼。
但沈漫漫的眼珠子卻仿佛黏在他身上一樣,目不轉睛地看了半天,終于掐著嗓子柔柔弱弱道:「公子認識我哥哥嗎?」
這異常嬌軟的聲音。
我上一次聽見,還是她柔聲央求沈桐文將我打斷腿,趕出敬安王府的時候呢。
我面無表情地說:「當然認識,不認識打什麼招呼。」
「葉玉柳!」
沈漫漫蹙起眉頭,看上去很想像從前那樣厲聲呵斥我。
但她沒有。
只是望著我,咬了咬嘴唇:「我與這位公子說話,并沒有問你,你為何要插話?」
我覺得無語。
明明她進來的時候,才聽過嚴玄亭夸我,怎麼轉臉就忘了。
于是我只好提醒她:「因為你問的這位公子,他是我的夫君。」
話音未落,我忽然聽到身邊的嚴玄亭發出一聲輕笑。
好像心情很好的樣子。
我微微側過臉,正好對上他的眼睛。
狹長濕潤,可在成衣店稍顯昏暗的光線下,竟然格外光芒熠熠。
再看沈漫漫,才發覺她的眼神凝固在嚴玄亭身上,看都沒看身邊神色發沉的沈桐文。
「你……你就是嚴玄亭?」
沈漫漫深吸一口氣,聲音發顫。
我懷疑她可能后悔了。
畢竟嚴玄亭長得比沈桐文好看多了。
那一雙好看的眼睛,笑起來時,令人想到高山融化后,汩汩奔流而下的雪水,清冽又干凈。
沈桐文的眼睛不是這樣的。
他心頭充滿人世間紛雜的欲念,因此是十分渾濁的一雙眼。
想到這里,我往沈桐文那里看了一眼。
沈桐文竟然也沒顧上自己的人生摯愛,只用一雙黑沉沉的眼睛瞪著我,目光中流露出幾分狠意。
然后他微微抬手,沖我露出了他指間的一抹白。
那是我每個月都要用一次的白玉瓶,里面封著能暫緩毒性的解藥。
算一算,距離這個月毒發,只剩不到五日的時間了。
毫無疑問,他在威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