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句詩由他念出來,當真一點都不下流,只是沙啞低沉,莫名地令我情動。
意亂情迷的時候,我聽見他問我:「你叫什麼名字?」
我稍微找回了一點理智:「敬安王給我起了個名字叫玉柳,可是我不喜歡。」
他抬起上半身,在暖黃的燭光里凝視我的眼睛:「那你本來叫什麼?」
「絮絮,我叫絮絮。」我說,「敬安王說這名字賤得很,和他們敬安王府的氣質不太搭。」
嚴玄亭冷笑了一聲,語氣里多了幾分仿佛與生俱來的倨傲。
「一個空有名聲的敬安王府,倒真拿自己當回事了。」
他說完,俯下身來親吻我的眼睛,笑著說:「那我就叫你絮絮了。絮絮,很可愛的名字。」
我爹娘起這個名字的時候,只說賤名好養活。
沈桐文萬分嫌棄它,沈漫漫更是瞧不上。
嚴玄亭是第一個說我名字可愛的人。
謠言真是猛于虎,半點作不得真。
這樣一個人,溫溫潤潤的,像是一塊上好的玉,哪里能稱得上心狠手毒。
在恍惚間被帶著向云層里攀升時,我朦朦朧朧地想:
沈桐文,真是個沒用的玩意兒。
原來這種事,是這樣的舒服。
2
一直折騰到深夜,我們才沉沉睡去。
我體力很好。
嚴玄亭睡了,我沒有。
我在裝睡,主要在思考。
臨走前,其實沈桐文還給我安排了最后一個任務。
他說只要完成這個任務,他就給我解藥,從此我就和敬安王府沒關系了。
這個任務,就是刺殺嚴玄亭。
可我忽然舍不得動手了。
因為實在是……
太舒服了。
嚴玄亭的身體,大概是真的不太好,夜里我總聽見他低低的咳嗽聲,以為他醒了,可是卻沒有。
回想起來,他那張素白得微微透明的臉,并不是天生的,反倒更像是病態的蒼白色。
天蒙蒙亮時,嚴玄亭醒了。
他剛咳了兩聲,我就把一杯溫水遞到了他面前。
借著窗外乍破的天光,他含笑望著我:
「我特意吩咐了,丫鬟不曾守在門口,絮絮,這水是你自己去倒的嗎?」
「不是。」我抿了抿嘴唇,「昨晚的茶水冷了,我用內力加熱了一下。」
「絮絮果然武藝高強。」
他溫聲夸了我一句,將茶水一飲而盡,伸手將我攬進他懷里。
嚴玄亭胸膛溫熱,長而柔軟的頭發拂過我臉頰,觸感微癢,勾得我心底都發起顫來。
但我不好意思直說,只好用行動暗示。
嚴玄亭卻非要我把話直接告訴他。
「說出來,絮絮。」他獎勵般在我嘴唇落下一個吻,「要記得,以后有什麼話,只管如實告訴我,永遠不必有什麼顧忌。」
我應了聲好。
然后任由自己沉淪。
一直到天色大亮,我們才起床,穿戴完畢。
嚴玄亭說,他要帶我入宮覲見皇上。
我點點頭,并沒有告訴他,在此之前,我早已伏在皇宮大殿的房梁之上,見過皇上好幾次了。
少年皇帝今年不過十七歲,他十三歲時登基為帝,是嚴玄亭力排眾議,將他推上去,穩穩地坐在了那個位置上。
然而君心多疑,小皇帝位置坐穩,漸漸大權在握后,便對嚴玄亭生了戒心。
這些事情,都是從前做暗衛時,沈桐文一點一點告訴我的。
他說小皇帝與嚴玄亭之間的關系很是微妙。
權力傾軋,互相猜疑,又離不得對方。
馬車一路向宮里駛去,嚴玄亭坐在我對面,含笑注視著我。
暖春四月,他身上仍然披著厚厚的大氅,墨黑的發下襯著一張如玉的臉,臉色蒼白,瞳仁漆黑,下面一段纖細的脖頸,喉結凸起,隱隱透著血管的青色。
很脆弱。
只要我輕輕一用力……就能擰斷。
上個月,我受沈桐文之命,潛入某座青樓,擰斷喉嚨的那個人,好像就是嚴玄亭的手下。
我心里忽然生出幾分罕有的愧疚來。
就在這時,我聽見嚴玄亭問我:「絮絮,你這麼出神,是在想什麼?」
我下意識答道:「想你。」
說完回過神,就瞧見他望著我,瞇起眼睛笑,眼中好像一瞬間就云消霧散:「我就在你眼前,何必要去旁的地方想?」
我抿了抿嘴唇,輕聲說:「我在想你的病。沈漫漫不愿意嫁給你,就是因為聽說你體弱多病,活不了多久了。」
「那絮絮是怎麼想的呢?」
我認真地望著他:「你對我很好,我舍不得你死。」𝔁ł
這句話真心實意。
他好像也很受用,笑容愈發光彩奪目,只是笑著,又轉過頭去劇烈地咳了幾聲,這才對我說:
「放心,我不會死得太早。傳言說得倒沒錯,你也看到了,我的身子……不大好。這是中毒留下的后遺癥,雖不至于危及性命,但后半生也是不太好過的。」
「不過這樣也好,若不是我體弱多病,皇上怎麼敢放心用我?」
馬車很快進了宮門,沿長長的夾道一路往前,停在大殿附近。
嚴玄亭挽著我的手跨入殿內,我一眼便瞧見了龍椅上坐著的小皇帝。
他走下臺階,對著我的臉細細瞧了片刻,轉頭問嚴玄亭:
「這便是敬安王的妹妹嗎?」
嚴玄亭嗓音溫淡:「這是臣的妻子葉絮絮。
」
「若朕沒有記錯的話,嚴相此前來請朕賜婚,求的是敬安王的妹妹;朕下旨賜婚,賜的也是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