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他扯了扯我的褲腿。
「程策……」我壓下方才回憶帶起的翻涌情緒,嘆了口氣,「你別……」
「孩子一時不能接受,沒有關系。」他起身,打斷我,「慢慢來,來日方長。」
他轉身,將奧特曼放在電視柜邊,「放這里嗎?」
倪墨眨巴著眼睛,「對,對!」
「我之前在商場,還看到過那種奧特曼卡牌,這麼大一盒,」他比畫了下,轉頭對倪墨笑,「一會兒帶你去買好不好?」
「好!」到底是個六歲半的小崽子,倪墨一聽就興奮地跳了起來,但眼珠子轉了轉,還是低頭說,「可……我不能和你一個人去……」
還算理智猶存。
「去要帶上我媽媽一起去!」
我:「……」
「好。」程策笑笑,「當然帶媽媽一起去。」
他頓了頓,又走近蹲下問倪墨:「你晚飯有什麼想吃的嗎?我們一會兒就在商場里吃飯好不好?」
「媽媽說……」倪墨猶豫地看了我一眼,「中午熬了骨湯,晚上,晚上要在家里吃面……」
「倪墨!」我忍無可忍,拉起他的手,「你有奧特曼卡牌的,今晚不能出去。」
「不一樣的!」倪墨瞬間又號了起來,「叔叔說的那個不一樣!我沒有!那個我沒有!」
「程策,」我打開門下逐客令,「你走吧。」
程策沒動。
「我要卡!我要那個卡!」倪墨又躺在地上開始干號。
「孩子哭成這樣,你還讓我走?」程策走過去,抱起哭號的倪墨,「這麼多年,你就是這麼帶孩子的?」
我心中涌起一口氣,本來想說我怎麼帶孩子都不關他的事,可看到倪墨軟趴趴地扒在程策的肩膀上,程策一邊給他擦鼻涕眼淚,一邊小聲哄他時,卻由不得怔了怔。
倪墨從小就沒有爸爸,明明知道他此番是在無理取鬧,可看到這一幕,我還是心軟了。
「好了,別哭了。」半晌,我關上門,「在家吃飯,吃完飯再去商場。」
5
和程策一起坐在桌邊吃飯時,我只覺得頭疼。
我自己都有些不明白,事情是怎麼在我遇到他的幾個小時后發展成這個樣子的。
晚飯是中午的兩個剩菜和骨湯面。
三人平靜地吃完飯,去了商場,買了卡牌。
「明天你們收拾一下,搬到我那里去住。」再次送我和倪墨回家后,程策說。
「你到底讓我說幾遍你才肯相信?他真的不是你的孩子。」
他轉過頭,靜靜地看著我。
「你覺得你說的話,我應該相信嗎?」
四目相對,他的目光冰冷,透著懷疑和厭惡。
「事到如今,我還有什麼騙你的必要嗎?」我別過頭,不著痕跡地抹掉眼角的淚珠,「該說的我都說了,你實在不信我也沒有辦法,今天玩具的錢我會轉給你,但我不會搬的。」
「那我搬過來。」
我愣了下,「程策……」
「孩子已經缺失了這麼多年的父愛,你還要讓他繼續缺失下去?」他看著我,「倪辰,我只是為了孩子,不是為了你,你別這麼自私。」
說罷,他便走了。
房間里,倪墨興奮地擺弄著他的卡牌,我陪他看了一會兒,便轉身去收拾廚房。
桌上的那碗骨湯面依舊滿著,我端起碗,將面倒進了垃圾桶。
程策一口都沒吃,大概只要看到這面,就厭惡到無法下咽吧。
晚上,倪墨睡著后,我將箱子里的衣物都整理妥當,已經過了 12 點。
躺在床上,霓虹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印在墻上,浮浮沉沉,我看著看著,慢慢睡著了。
我做了一個夢。
夢里的男生津津有味吃完了面前的骨湯面,笑著對我道:「真好吃,等畢業了,你搬過來,天天做給我吃啊。
」
我搖頭,「才不要天天做,你肯定會吃膩的。」
他起身繞到我身邊,一把將我攬到懷里,「吃膩也沒關系啊,我吃膩骨湯面了,就換我給你做蛋炒飯,好不好?」
「你會做蛋炒飯?雞蛋怎麼打你都不知道。」
「不會可以學啊,你還喜歡吃什麼,我去學,但是……」他輕輕捏住我的鼻尖,「要是我一輩子都沒吃膩,那你就要一直給我做,要一直做我一個人的小廚娘,知道嗎?」
「霸道,你這是不平等條約……」我笑著要推開他的手,突然,啪地一下,周遭似是有什麼東西炸開了。
身邊的人事物頃刻消散于無。
我睜開眼,夢醒了。
原來是窗外起了驚雷。
看了下鬧鐘,是凌晨三點半。
我轉頭,身旁的倪墨四仰八叉地睡著,被子踢得亂七八糟。
我給他蓋好被子,卻怎麼都睡不著了。
第二天上午,我將倪墨送到幼兒園辦好轉學插班手續,便回了房子里畫畫。
帶著孩子,很難做全職工作,我是學設計的,這些年來,便一直靠給一些圖書畫插圖掙生活費。
好在和江城那邊的一家出版社一直合作比較愉快,收入不能算特別穩定,但也還過得去,精打細算,也能攢下一些錢。
想了想,我下午還是去了趟醫療機構,做了我和倪墨的親子鑒定。
既然程策不愿意做,那就我來做,證明我和倪墨不是親生母子,自然倪墨也不會是他的孩子。
那樣,他總會信了。
6
程策是當天晚上過來的,還帶了一套機械玩具。
倪墨看著眼前的「糖衣炮彈」,眼睛都亮了。
「我去做親子鑒定了,」我將他堵在門口,「一周就能出來結果,你不信我,總該信報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