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商場遇到前男友程策的那一天,我正站在一家玩具店前,與六歲半的好大兒倪墨周旋。
倪墨四仰八叉地躺在玩具店門口的地上,指著玻璃柜里的巨型奧特曼玩偶,大聲哭鬧耍賴。
「我要!我要這個!我就要這個!」
我蹲下,耐著性子好言相勸:「咱們家就 50 平,實在放不下,下次搬家了媽媽給你買行不行?」
「不行!」倪墨挺直身子,斬釘截鐵,然后躺下,繼續維持著高分貝號哭。
我嘆了口氣,抬起頭,卻冷不丁看到不遠處,站著一個人。
四目相對,我呆在原地。
熟悉的眉眼,挺拔的身姿,只要站在人群中,便是耀眼存在的……那個人。
程策,我的前男友。
海城這麼大,回來之前,我確實想過,如果與他真的再次相遇,會說些什麼樣的體面話。
可現在的我,什麼都說不出來。
我使勁想拉起倪墨走人,面前卻多了一雙黑色皮鞋。
「倪辰,」熟悉的聲音微微打著戰,程策雙眼微紅低頭看著我。
「這孩子,是我的?」
1
我足足愣了半分鐘。
「你……誤會了……」
話未說完,他已將哭鬧不止的倪墨抱在懷里,指著玻璃柜,聲音溫柔,「想要這個?」
倪墨邊哭邊喘邊點頭,偷偷瞄了我一眼。
「叔叔給你買。」
「程策,」我攔住他,「你誤會了,他不是你的孩子。」
他靜靜地看著我,沒說話,而是轉頭問倪墨。
「你幾歲了?」
「六,六歲半……」倪墨帶著哭腔,奶聲奶氣。
「時間也對得上,你還說不是我的?」他抱著倪墨,淡淡地看向我。
「那段時間,你除了我,難道還有別人?」
2
那段時間,我除了他,沒有別人。
或者說,除了他,我從來就沒有過別人。
可倪墨真的不是程策的孩子。
他是我堂哥的兒子,一次意外奪走了堂哥的性命,而堂嫂本來身體就弱,又因為傷心過度,生下倪墨后沒多久得了抑郁癥,后來便也走了。
那時的我,也無依無靠,便將倪墨收養了。
商場咖啡廳里,我將這些告訴程策,可不論怎麼說,他都不信。
「倪辰,」他微微扯了個冷笑,「你這撒謊的本領,可是比以前差遠了。」
「我真的沒有騙你,」我努力想解釋,「他真的是我收養的堂哥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
「他怎麼就不是我的孩子了?」程策手輕輕撫上倪墨的發,「這眼睛,這鼻子,這嘴巴,哪哪不像我?這不是我的孩子,還能是誰的孩子?」
我實在看不出他們二人哪里相像,只好道:「那你去做親子鑒定吧。」
「不需要鑒定,」他將正在吃冰激凌的倪墨抱起,斬釘截鐵,「這就是我的孩子。」
3
程策強勢地送了我和倪墨回家。
我一周前才回海城,和倪墨住在一個一室一廳的出租房里,屋里有些亂,還沒有收拾好。
程策淡淡地瞥了眼房中,語氣中都是嫌棄,「這麼多年了,還是不會收拾屋子。」
「人送到了,」我輕聲,「你走吧。」
他將倪墨放下,「我送你們回來,是想看看你們的生活環境,這小區老舊,租戶多,人也雜,不安全,我兒子不能在這種環境中住。」
「程策,你有完沒完?」我終于忍不了了,「我都和你說過他不是你的兒子了!你是聾了還是瞎了?」
他轉身,坐在沙發上,淡淡地看著我。
「我聾還是瞎,你不最應該清楚嗎?」
我怔在原地。
他自嘲一笑,「要不是又聾又瞎,當年能讓你騙得團團轉?」
我咬了咬唇。
時隔七年,以為自己面對他已能平靜自若,可聽著他冰冷的話,我還是不爭氣地眼角發了酸。
「當年分手的時候怎麼說的?」他起身,一步步將我逼到墻角,「再也沒有瞞我的事了?結果瞞著我生孩子?」
「我沒有。」我別過頭去,淚水在眼眶中打轉,「我真的沒有再瞞你的事了。」
可他不信。
他是有不信的理由。
當年,的確是我先利用了他。
那時候爺爺生了重病,堂哥自顧不暇,姑姑不愿出錢,想放棄治療。
我是爺爺拾荒時撿回來的棄嬰,據街坊阿姨說,爺爺撿到我時,我整個身體已經被凍成了紫色,是他四處借錢給我治療,才將我救回了一條命。
救我命的錢,他足足還了五年,才還清。
我的命是爺爺給的,我想救他。
可我那時還在讀大學,再怎麼打工掙錢,也付不起昂貴的治療費用。
于是,程策成了我的獵物。
程策家很有錢,他父親是程氏的董事長,程策在上學時,就開始逐步接手公司事務,公司的人都叫他小程總。
在我之前,他有一個女朋友,是我們系的學姐。
那學姐畢業就離開了海城,主動和他分了手。
用程策媽媽的話來說,我「處心積慮,算準時機,在他最脆弱的時候,以替代品的身份來到他的身邊。」
我主動追了程策,如愿和他在一起后,他幫了我很多。
他替我付了爺爺的大部分治療費用,和我一起陪著爺爺走完了最后一程。
直到葬禮上,姑姑一家來鬧,問我要爺爺的遺產。
「你說沒有遺產?」姑姑揪著我的衣領質問我,「我爸的錢都花你身上了,你又不是倪家親生的孩子,我爸這些年來供你吃供你喝供你上大學,就算沒留下什麼錢,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錢,你難道不應該都還給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