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翻了個身,臉正對著我的方向。
他雙目緊閉,卷翹的睫毛隨著清淺的呼吸微微顫動。
我在床邊坐了很久,終于忍不住低下頭,在他額角落下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
我抬起手,隔空臨摹他的眉眼,欲將他的模樣牢牢記在腦海中。
多希望,時間定格在這一刻。
「小偷!」他驀地睜開眼,促狹地捉住我的手腕,「來偷糖吃的?」
我垂眸,任由手腕被他握在手里,幸好,他沒發現。
沉默過后,我聽見他說:
「你不是我認識的江念一,她從來都不會用這種悲憫的眼神看我。」
我掙開手,心下大亂,故作鎮定開口:「你弄疼我了。」
溫竹談當即慌了神,開燈翻看我的手腕:「我開玩笑的,你的手沒事吧?」
「你沒鎖門,我擔心有人偷東西才進來的。」
我將手背過身后,移開眼,冷靜下來,發現自己的話中都是破綻,但他卻信了。
溫竹談一路將我送回趙家,我沒注意到,他耳垂通紅一片。
這晚,注定是兩個人的不眠夜。
13
我并沒進屋,見溫竹談走后在外將就了一晚。
正如七年前那個傍晚,趙嬸臉上帶傷怒氣沖沖回到家,沒找見我,火氣更甚。
男人跟在她身后,安撫她的情緒。
家在不遠處的二丫剛洗完澡,抱著臟衣簍從趙家走過。
二丫小時候從高處摔落,摔壞了腦袋,智商停留在七歲。
男人摸了摸下巴,色瞇瞇地盯著二丫。
接著,他不知和趙嬸說了什麼,趙嬸掐他一把,不情愿走向二丫。
然后二丫就跟她進了屋。
我躲在不遠處,心下警鈴大作,情急之下撥通 110:「嗯,地址在......你們快點出警。
」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額角積蓄的汗越來越多,心高高提起。
「不要——」
屋內的凄厲喊叫傳入我耳朵。
我悄然湊近窗邊,放聲大喊,恰好讓屋內人也能聽見:「什麼,趙叔醉酒傷了人?警察來了?」
喊完躲到一旁,果然,男人慌張提著褲子沖了出來。
我趁機閃身進入屋子,扶起衣衫不整暈厥的二丫,準備往外跑。
卻忘了屋內還有一個人。
趙嬸面色陰沉站在我身后,我摸向耳后,手上都是血,眼前瞬間朦朧一片,扶住二丫的手軟了下來。
我晃了晃腦袋試圖站穩,身子一歪推翻面前的桌子,擋住趙嬸落下的棍子。
「滴答、滴答。」
瓷磚上滴落的血令我瞳孔猛地一縮。
不是我的血!
我僵硬抬頭,梁上吊著一具尸體,趙叔青紫的面孔映入眼簾。
趙嬸咯咯地笑起來:「竟然知道了我的秘密,就別豎著出去了。」
我渾身被激起雞皮疙瘩,瘋子,他們都是瘋子!
我想逃,卻被趙嬸絆倒在地,膝蓋鉆心地痛。
門鎖上那刻,我認命地流下了淚。
都怪我,改變了事情走向,讓無辜的人受到傷害。
門外趙嬸的聲音傳來:「念一,你到了地下可別怪嬸子,嬸子會給你多燒紙錢的。」
隨后腳步聲漸遠。
屋外竄進濃密的黑煙,很快將屋子包圍,屋內的空氣越來越稀薄。
我忍痛爬起,搬起椅子往大門撞。
「咳咳。」
二丫醒了過來,見狀哭鬧不休:「念一姐姐,我好難受。」
我抱緊她:「別怕,姐姐會救你出去的。」
門外傳來砸門聲:「念一!你是不是在里面?」
火勢越來越大,我來不及思考他為什麼會在這里,立馬回應:「溫竹談,我和二丫被關在這了!」
「你別慌,離遠一點,我把門撞開!」
我聽完拉著二丫往后退。
門受到多次撞擊,終于支撐不住裂開口子。
而這時,頭頂的梁柱斷裂往地面砸,將我們和溫竹談隔開,火勢燒到半人高。
溫竹談不管不顧沖進來,拉起我的手扶起二丫往外跑。
「小心!」
后背被人使力往前推,我和二丫撲向地面。
我回頭,見屋子轟然坍塌,火舌一點一點把溫竹談吞沒。
我目眥欲裂往回沖:「不要——」
身后趕來的警察攔住我。
眼前一道白光閃過——
「念一、念一!」
「快松手!」
我失神地望著眼前的一切。
手腕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幾道傷口,血汩汩地冒出來。
我握著玻璃碎片,感知不到痛意般,機械地往身上劃。
宋岑跪在我身側,奪走我手上的碎片。
我攤開手掌,拇指的傷口還在冒著鮮血,而原本無痕的食指指腹出現一道淡淡的疤。
原來,不是夢。
為什麼啊,為什麼死的不是我?
14
傷我后,陸宣怡當場被警察帶走,由于我只是腦震蕩構成輕微傷,她被處以十日拘留。
隨后,網絡上不知是誰曝出了她高中時霸凌同學致殘的視頻。
當年這件事不知道為何悄無聲息地了結,現在又被有心人曝出,網絡上對她的怨懟聲不斷。
她從看守所出來那天,被人追著扔了一路的臭雞蛋,砸得頭破血流。
不過沒多久,她又因霸凌的事重新被警局傳喚。
這都是小于來看望我的時候告訴我的。
我并不同情她的遭遇,一個人如果從根上就爛了,那倒塌只是時間問題。
而自那日醫生判定我有輕生念頭后,我所在的房間窗戶被封死,房間里所有的尖銳物都不見蹤影,連喝水的杯子都被換成不銹鋼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