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近乎失神,渾身似乎冷得在發顫:「殿下不信我……」
「是啊。」
我笑瞇瞇地點頭,像是先前用著匕首刺入又狠狠地在血肉之中轉了一圈:「本宮從來不會相信一個背叛者的話。」
「更何況即便沒有你,本宮亦可將那沈萱千刀萬剜。」
我想起我公主府上原本應該被裴景帶走、卻送入到沈萱手上的人,想起那支本就是為了對抗著世道而組的精兵。
我只能按住心中的殺意:「裴景,我公主府一百三十條性命,你得一點一點還回來啊。」
裴景不再言語。
他只是不出聲地在喉嚨里哽咽著。
「你放心,本宮很快地就會讓沈萱過來陪你的。」
轉身離開時,裴景突然抬頭。
他問我:「若是有下輩子,殿下依舊選了我,而我也未曾背叛過殿下——」
「沒有下輩子。」
我打斷了裴景的話。
他安靜地看著我,最后扯起一抹蒼白的笑容。
「是啊,我也沒下輩子了。」
「我明明……好不容易才求來了這次機會。」
我依舊一聲不吭。
「雖然我知殿下定是不要的。可殿下慈悲,就當是將死之人最后的乞憐。」
陰暗潮濕的地牢中,裴景俯身向我行大禮,一字一句像是沁出血珠。
「景,祝陛下——」
「得償所愿,千秋萬代。」
21
出地牢后,我第一眼就看到衛寂端著一碗藥在外候著。
這人見我過來也不說話,就干瞪著眼然后把碗遞到我面前,示意我把藥喝了。
我還未湊近就聞到了一股極淡的血腥味。
我接了過去,又問衛寂:「你今日怎就想著要去了你那寶貝胡子?」
這一路上不少人朝著衛寂投去了驚奇和詭異的目光。
衛寂雖不說,可我也感受到他身體有些僵硬了。
然而只是這麼一句簡單的問話卻讓這人鬧了個大臉紅。
如今沒有胡子的遮掩,那張白皙俊俏的臉蛋直接「轟」地一下炸得通紅,仿佛是被煮熟了一般。
我:……
我好像知道那胡子有什麼用處了。
衛寂輕咳一聲,朝著我手中的碗微抬下巴:「小殿下先喝,喝完我再告訴您。」
反正又不是沒喝過衛寂的血,于是我很干脆地一飲而盡。
然后還沒等我主動地問出口,這人就主動地坦白了。
「小殿下體內的毒積攢已久,得多喝我的血。當然,我身體每個部位的血作用效果都不同。」
我隱隱地覺得衛寂這話有些不對,可還未來得及阻攔,這人就笑瞇瞇地指著自己的脖子:
「像小殿下這般情況,就需要多啃我脖子了。我曉得小殿下是個愛美之人,對著我先前那張臉定是啃不下去的。」
說到后面的時候,衛寂還重重地嘆了口氣,一副為了我做出極大犧牲的模樣。
這人素來沒皮沒臉慣了,先前就經常討我嫌。
似乎對他而言,看我生氣惱火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可今時不同往昔。
我退后半步,上下打量了一番衛寂。
看得他逐漸地收斂起臉上的笑意后,這才頗為認真地點了點頭:「看著的確要比以前舒服多了。看在你自薦枕席的份上,等會兒命人給你洗干凈了送到寢宮吧。」
衛寂閉嘴了。
可沒安靜多久,這人就悶悶地開口:「小殿下可知曉你身上的毒?」
「知道。」
我語氣隨意地應了聲。
我并非是皇后的腹中子,所以她對我有所忌憚是應當的。
就如當年只因太傅夸了我一句天資聰穎后,她就能立刻禁了我的學業,讓身邊嬤嬤只教我讀女誡學女紅。
這毒倒也不會致命,只是日積月累下來讓人身子虛弱罷了。
我以為衛寂會問我是誰。
可他只是沉默了一會兒,然后慶幸地吐出一口濁氣:
「還好我當年多學了一門手藝。」
我瞥了眼衛寂包扎好的手,心想還的確是門手藝活。
「小殿下,」這人又扭頭朝著我咧嘴一笑,「這藥喝下去,以后就不會痛啦!」
——喝下去就不會痛了。
我腳步一頓。
然后在衛寂也跟著停下腳步詢問時先開口問他:「衛寂,你覺得沈萱怎麼樣?」
裴景說,沈萱是這個話本子世界的天命女主。
這倒也解釋了為何這麼多男人在見到沈萱之后會一見傾心,念念不忘。
那麼衛寂——
「兩個眼睛一張嘴,」衛寂很認真地想了想,然后給出我肯定的答案,「真要說有什麼的話,那就是她身上還很臭。」
沈萱身上臭?
我有些訝然。
畢竟這個人出門前都要泡在花池里好長一段時間。
「我記不住人的,小殿下。」
衛寂又同我說:「他們在我眼里都是一個模樣的,可小殿下不同。」
「小殿下是我唯一能記住的人!」
我想起很久之前,在我第一次遇到衛寂的時候,這人是能清楚地認出冷宮里的人的。
于是我問他:「這也是藥人的后遺癥嗎?」
衛寂又沉默了下來。
他老是這樣。
大概是清楚了自己并不擅長撒謊,所以這人在遇到自己不想回答的問題后就干脆裝聾作啞。
于是我了然地笑了下。
「衛寂。」
「嗯?」
「改天陪我去燒炷香吧。」
22
幾天后,我帶著衛寂去了白鳴寺。
燒香禮佛只是其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