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季子苓 20 歲生日,我親手為他編制的一串手鏈,手鏈很簡單,就是一串紅繩上面掛了季子苓的生肖,一個金兔。
我死死地盯著那串手鏈,直至消失在我的視線范圍內。
我站在門口站了許久,直到工作人員提醒我,才反應過來。
我走進 ICU,站在屏風外面,我本該迫不及待打開這扇屏風,因為這樣我就可以見到我想見的人了。
可,我的手落在屏風上,卻止不住地顫抖,剛剛的那串手鏈,很難不讓我多想。
不知過了多久,我還是拉開了那扇屏風。
入目是一片混亂,各種雜七雜八的儀器以及輸液器散落一地。
沒有季子苓,就連床都沒有,有的只是一地狼藉。
像是經歷了一場激烈的搶救。
時間靜止了幾秒,我下意識地想去拿出包里的手機,給季子苓打電話,可手是抖的,掏了幾次都掏不出來。
我立馬走到護士站,不斷詢問著,之前住在 8 號床的病人去哪了。
「8 號床的病人,剛剛搶救無效,已經送去停尸房了。」
聽到這話,我先是一愣,緊接著我的心臟就像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攥住,劇烈的疼痛蔓延到指尖,握著手機的指節用力到發白。
喉間傳來一股腥澀的感覺,聲音干啞著問:「是剛剛推出去的那個嗎?」
「對。」
得到答案,我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向停尸房,卻在門口時停下了腳步。
我聽見剛從停尸房走出來的工作人員嘴里說著,「唉,你說好人怎麼就沒有好報呢,為了救人,竟然以自己的身軀去給跳樓的人當墊背。」
這…是什麼意思?
當墊背的人不是…我嘛,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停尸房里傳來林姨壓抑的哭聲,我感覺臉上有點癢癢的,抬手一摸,原來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趁著林姨和工作人員去填寫一些信息時,我走進了停尸房。
望著床上蓋著一席白布的身影,明明只需十步路程就可以到達的地方,我卻像是走了幾千步。
我顫抖著將那席白布揭開。
入目是季子苓那張毫無生氣的臉頰。
血白的臉頰,逐漸發黑的嘴唇,以及毫無起伏的胸膛,都無一不透露著面前的人已經離世的事實。
我輕輕撫上季子苓的臉,湊到他耳邊,輕聲道,「季子苓,該結束這場惡作劇了,別演了,你嚇到我了,回家好嘛。」
靜,安靜得可怕,回應我的只有停尸房的冷風。
我望著季子苓的臉,終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崩潰地哭喊著:「季子苓,你起來,你還沒真正和我求婚呢。」
我將手上的戒指慌亂地取下,「這個,不算的,我要你親手給我帶上。」
「你起來啊,季子苓…你起來!」
「你別嚇我了,季子苓,這一點也不好玩,只要你起來,我不用你向我求婚,我答應你了。」
我將戒指又重新戴回手上,放在季子苓面前,「你看,我都已經答應你了,你也該起來了吧。」
季子苓沒有起來……
10
我失魂落魄地從醫院出來。
又想起剛剛工作人員的話,回到家里。
我手忙腳亂地打開電腦搜索,那天在醫院沒聽完的墜樓新聞。
我點進一個鏈接。
視頻里的畫面呈現在我眼前……
原來跳樓的人從來都不是季子苓,而是…我,是我…
是我的記憶錯亂了。
跳樓的是我,而當墊背的是季子苓。
視頻里,我看著季子苓從人群里擠出,在我落地的那一刻,接住了我,并將我緊緊護在懷里。
但從 10 樓一躍而下的沖擊力又豈是他一人能扛住的。
血液從他的四肢百骸傾瀉而出,可他卻始終死死地抱緊我。
視頻里與我一同墜樓的還有另一個人,那是一個中年男人,我將他的畫面放大,在看清他臉的那一刻。
我像是被拋入無邊無際的冰冷深海里,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而后被一個無形的手拉入無邊的黑夜里。
耳邊是男人惡心的喘息聲。
粗獷的手指在我身上游走。
我拼命掙扎,卻無濟于事,我絕望地望向門外,祈求此刻能有人推開這扇門,將我從這無盡的黑夜里拉出。
無人救我于水火之中。
我絕望閉上雙眼,淚如清痕順頰流下。
那一年,我 15 歲。
身體像是被貫穿,疼痛游走在我身體的每個角落。
強烈的屈辱感涌上心頭,我的心劇烈地絞痛起來。
惡心,好惡心。
胃里一陣翻江倒涌,下一秒全部傾瀉而出。
「操,真掃興。」
男人停了下來,一臉嫌棄地說著。
頭好像要炸了,昏昏沉沉。
眼睛徹底閉上之前,那扇門開了,一束光照了進來。
我,得救了…
再次醒來,是媽媽哭腫的雙眼,擔憂地看著我。
下半身傳來的痛感讓我不得不清晰地明白,昨晚的事是真實發生的,不是夢,不是…
我不明白,為什麼,為什麼偏偏是我。
我接受不了這個事實,開始不吃不喝,甚至連一句話都不愿意說。
我媽見我這副樣子,眼淚一刻都沒停過。
也不敢在我面前提起任何關于那天的事。
但我還是在我已經聽見了,那個人的名字,丁勝。
出院回到家后,我整天把自己關在房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