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沒什麼事情能讓我再起波瀾。
抓到我的第三日,姜雪寧推了一排刑具到屋子里。
「我就不信你不怕。」
她看起來比三天前更加消瘦了,笑容也愈發猙獰。
「從這里開始吧。」
她舉著燒得通紅的烙鐵,扒開我肩膀上的衣裳:「就是這礙事的疤!」
「就是這礙事的疤!!」
她眼底迸出極深的恨意,舉著烙鐵就摁下來。
就在此時,黑色的人影破窗而入。
25
不大的屋子里一片混亂。
姜雪寧當然不是一個人。
小九闖入的瞬間就有一群侍衛一擁而上。
姜雪寧扔掉烙鐵,轉而拿一把匕首抵在我脖間,挾著我后退。
「沈胤!」我低呼一聲。
姜雪寧一個分神,我用力咬住她的手腕。
她太瘦弱了,以至于沈胤真正過來時,她都沒能掙脫我。
反倒被我咬得鮮血淋漓。
沈胤幾乎是輕而易舉地從她手中將我搶過去。
「押下!」
身后的士兵應聲而上,將姜雪寧摁住。
姜雪寧癲狂大笑:
「沈胤,她不愛你,她不愛你哈哈!」
「我跟她說和你有個孩子她都無動于衷!」
「你愛她有什麼用!她根本就不愛你了!」
沈胤冷喝:「扣下去!」
「昭昭,你怎麼樣?」他低頭看我。
姜雪寧三日沒給我進食,剛剛又經歷那麼一番。
我的形容大約有些狼狽。
沈胤顫抖著手擦我嘴角的血:
「昭昭,你哪里疼?哪里受傷了?」
其實是姜雪寧的血。
但我話還沒出口,沈胤看到我的肩膀。
剛剛那一烙鐵,到底擦到了我的陳年傷疤。
沈胤的雙目瞬間變得通紅:
「對不起,昭昭。」
他小心翼翼地將我擁入懷中。
就像當年從雪原逃生后第一次見我。
「對不起,我不該來。」
「我不該來找你。」
滾燙的眼淚順著他的臉頰,一顆一顆地砸下來。
26
沈胤終于打算走了。
走的那日送來一件狐裘。
我退了回去。
那一年我爭的,從來不是一件披風。
小九在門口徘徘徊徊,我問他何事。
他猶豫片刻,在我手心寫:
「小姐不去送他?」
我愣了愣,搖頭。
小九又寫:「面具。」
「沈胤的面具?面具怎麼了?」
小九繼續寫:
「沈公子的臉,被燒傷了。」
「離開那日,他沖入火場。」
「受了很重的傷。」
手下的茶盞猛地一晃。
我撇開臉。
小九又寫:「沈公子說,日后不會再來叨擾小姐了。」
正好外頭響起腳步聲。
丫鬟來稟:「小姐,沈公子在門口,想見小姐最后一面。」
我放下茶盞,垂下眼瞼。
正值冬季,外頭的雪如云如絮。
我拿起手邊的暖爐:「不見。」
相見無言。
不如不見。
相見不如不見。
我安靜地坐在房中,半個時辰后,聽到車輪轱轆,漸漸遠去。
大約是這場雪太過眼熟,這夜,我做夢了。
夢見邊疆的雪,也同今日這般。
如云如絮。
雪地里沈胤拉著我的手,我跟著他的腳印。
歡欣又雀躍:「白頭了白頭了!」
沈胤笑著回頭,溫柔地拍掉我發上的雪:
「傻昭昭。」
「沒有白雪,我們也會白頭。」
27
日子又回到從前。
只有我,小九,幾個丫鬟,安安寧寧的。
沒有來自京城的消息,更沒有來自京城的人。
開春時,我想帶著他們換個地界。
雪山腳實在太冷了。
幾個丫鬟都是沒出過村子的當地人,開心壞了。
小九倒沒什麼所謂,依舊熟稔地收拾行裝。
只是他看到他收撿出的那些日子沈胤送過來的手作,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問他:
「當年我落胎一事,除了綠翹和你,還有人知道嗎?」
小九手上的動作止住,搖頭。
「奇怪,姜雪寧不知從哪里知道的。」
畢竟,連沈胤都不知道。
不過,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多想無益。
我很快將它拋之腦后。
第二日,小九突然跟我告假,說江湖中有些事情需回去處理。
我和他早不止主仆情誼,沒有理由拒絕。
只是他這一去,著實有些久。
回來時,已是半月之后了。
28
好在我們準備行裝也耗費了些時日。
小九回來,正好我們也收拾好,隔日就出發南下。
那一日天高云淡,春日的微風一陣陣地吹來。
我愜意地打馬閑步,向馬車上的姑娘們介紹一路的風景。
歇息時,小九遞給我一個包裹。
「海棠糕?」ўż
「你去京城啦?」
「特意給我帶的嗎?」
海棠糕是我自小的摯愛。
不開心了,不高興了,一塊海棠糕,也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小九垂著眼。
沒有在我手心寫字。
只是撇著臉看向西沉的落日。
一陣風來,吹散包裹上的綢帶。
飄飄揚揚。
去往遠方。
我心滿意足地擦凈嘴角,拍拍雙手,翻身上馬。
「走吧小啞巴!」
該開始,新的生活了。
番外(一)小九
1
我叫小九,是一名暗衛。
我的職責是看護相府小姐姜永昭的安全。
沒有人知道,其實我活了兩輩子。
2
我還有一個秘密。
兩輩子,我都喜歡姜永昭。
3
我十歲就在姜永昭身邊了。
看著她和沈胤青梅竹馬,看著她滿心歡喜地等著嫁入沈家。
又看著姜雪寧出現,沈胤著了魔似的眼里只有姜雪寧。
那一輩子,沈胤就像突然忘了他和姜永昭的感情。
他位極人臣,迎娶姜雪寧入門的時候,姜永昭凍死在無人問津的偏院。
4
我覺得我也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