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皺著眉頭吹糖葫蘆的樣子把我逗笑了。
我心想,這是哪里來的女娃娃,可愛得緊。
沒想到兩年后再次見面,她救了我的命。
彼時我正是淘氣的年紀,與人藏貓兒自作聰明,叼著蘆葦竿兒便要下水。ŷƵ
誰料池邊淤泥濕滑,我一不留神便跌入水中。
我那時不會浮水,池子又深,那冰涼的水嗆入肺,我喊不出聲音,只得奮力掙扎。
就在我以為小命要交代于此之時,我的眼前出現了一根救命的竹竿。
我拼了命地抓住那根竹竿,隨后被費力地拖上了岸。
我躺在岸邊,被水嗆得昏昏沉沉,恍惚間感覺有人坐在我身邊與我一道喘息。
待我恢復些才看清,是那個女娃娃救了我。
雖然過了兩年,我卻一眼便認出了她。
我想同她說說話,卻發不出聲音。
她見我清醒了,便跑去喊了人過來。
我被送回了家中,錯失了認識她的時機。
后來我曾私下打聽,卻因去參宴的孩子實在太多,并沒有得到我想要的結果。
我有點沮喪,暗暗下定決心,若下次再見面,一定要知道我的救命恩人,她是哪家的姑娘。
沒想到這一等又是兩年。
宴席上我百無聊賴,便偷溜去了花園透氣,再一次見到了那個小姑娘。
那時她正蹲在假山旁逗貍奴,嘴角含著笑意,眉眼間柔和又狡黠。
陽光下她微顫的睫毛像蝴蝶,美得讓人暈眩。
我倏然意識到,她已經長成一個少女了。
那貍奴不知怎的,突然發起了狂。
我來不及細想,奔過去一把將她護在懷中,小臂卻被那貍奴抓傷。
她驚魂不定地抬頭望向我,卻并沒有認出,我是她從池水里救出的那個少年。
可只那一眼,我便知道,這輩子我逃不掉了。
我很慶幸,被抓傷的是我而不是她。
她眼泛淚花,捧起我的胳膊輕輕地吹著,吹得我頭腦發暈,暈得忘記告訴她我是誰,忘記告訴她我一直在找她。
可后來我打聽到了,她是丞相府嫡女。
我做了人生中一個重要的決定,待她及笄,我便提親。
聽聞她有臉盲之癥,可我卻發現,她辨得出她的爹娘,辨得出她的丫鬟,甚至辨得出玉貞。
那時我便知,她辨不出那些人,皆因那些人不在她心中。
我想做她的入心之人。
從那時起,凡是她參加的宴席,我皆參加,只為有機會出現在她面前。
可直到她及笄,我也未能入了她的心。
我告知父親母親,我心里有一個姑娘,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想娶她。
父親母親答應我,待她及笄,便去提親。
可她及笄當日便被賜了婚,絲毫沒給我機會。
我沮喪至極,惱怒自己動作為什麼不再快一些。
可當我知曉她被賜婚給了阿千時,我的內心又燃起了希望。
我知阿千心中有佳人。
我找到阿千,向他坦白,他如今要娶的,是我心儀之人。
阿千向我保證,待時機成熟,他與她和離,屆時我便可去提親。
可我仍不放心,畢竟她如此美好動人,而阿千是個男人,難保不會動心。
正巧阿千大婚之日,邊境需要馳援。
我顧不得兄弟之情,急急入宮向皇上舉薦,新婚夜將阿千送去了戰場。
阿千沒有怪我,他很理解我。
待他回來已是一年后,我跟隨他去了他家,只因我想見她。
她拉著我的手喊我夫君時,我突然嫉妒阿千,可以與她日日相見。
上元節,看著她的笑顏,我一時沒忍住逗了她。
她惱羞成怒的模樣真是可愛極了。
得知母親得了她贈的香囊,我求了許久,母親才將香囊給了我。
我暗自欣喜,只因身上跟她沾染著同一種香。
我不能原諒自己讓她在我面前落水,若未能把她救起……我不敢想,好在……真是萬幸!」
他收回視線,轉望向我,小心翼翼,眸底隱藏的感情執著而濃郁。
「薇薇,我歡喜你,已許多年。」
我眼中已然霧蒙蒙一片,半晌委屈道:「聽聞你一擲千金為芍藥,天明才離開。」
「芍藥是一案件的重要人證,是為查案。」
「她送了你一個香囊,你掛在了腰間。」
「是你的夏眠,她拾到還于我。」
我再無疑慮,含著淚沖他粲然一笑。
他的眸中那化不開的溫柔似誘人的餌,而我如今,想要走入那陷阱,并深陷其中。
13
與阿兄和離的那日,永安侯府便上門提了親。
本欲將將軍府的彩禮退回,奈何阿兄不愿,直言為我添妝。
阿兄很苦惱:「子舜是我大哥,日后你嫁與子舜,我們該當如何稱呼?」
我促狹道:「不然我們各論各的,我喚你阿兄,你喚我嫂嫂。阿兄可贊同嫂嫂所言?」
迎頭便得到一個爆栗。
14
數十里紅妝,馬車一路浩浩湯湯。
轉眼便到了我與子舜的大婚。
因我有前一次的經驗,一路輕車熟路便入了洞房。
眾人瞬間便退了個干凈。
待到屋內只剩我與子舜二人,我才曉得緊張。
我坐在鋪滿了紅棗,花生,桂圓和蓮子的喜床上,悄悄摸了個花生攥在手心,緊張得滲出了薄汗。
忐忑間,喜帕被挑了開來,我的眼前一亮,對上一雙笑意晏晏的眼眸。
我呼吸一滯,肚子卻在此刻不爭氣地叫了起來。
我瞬間滿面羞云,恨不得鉆入地縫:「一天沒吃東西,實在是,餓得狠了……」
子舜笑出聲來:「既如此,先吃幾塊糕點墊一墊吧。」
說著,端過一盤桂花糕遞到我面前。
我就著他的手胡亂吃了兩塊,又喝了合巹酒。
「可是飽了?」他手指撫過我的嘴角,便似有羽毛拂過我的心,又麻又癢。
我睫毛微顫,輕「嗯」了一聲。
他攬腰將我打橫抱起,喉結無聲地滾了滾,嗓音低啞:「夫人可要嘗嘗宵夜?」
「宵夜?」我耳珠微熱,抬頭望他。
他眸色深沉,聲音充滿蠱惑:「不若……八寶鴨如何?」
他的聲音燙人,溫熱的氣息似在啄吻我的耳廓,撩撥得我面紅耳赤,忙將頭埋入他的懷中。
倏然想起他那時的剖白,內心忽又涌起了三分勇氣。
我默了默,在他胸口甕聲甕氣道:「那、那便,嘗嘗吧。」
他一聲輕笑,與我滾入紅羅,暖帳滑落,紅燭燃盡了夜色。
那夜我才知,這八寶鴨,絕不能天天吃!嘶……
-完-
野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