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她與我道別之后,我在店里無知無覺呆呆地坐了好久,直到回過神來,看著一旁玻璃上反射的自己。
像極了楚吟。
我才明白,大約她和我,都留在了名叫失去的困境里。
她后來又來過一次,幾乎在她出現在玻璃窗外的那一瞬間,我就站了起來。
可是她沒有進來。
她只是看著那枚我今天剛放上去的吉他撥片出神,看起來很傷心,仿佛一碰就要碎掉。
我想出去跟她說話,卻遲遲挪不開腳步。ȳž
她說過,她不會再來了,她要專心考音樂學院。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打擾。
她走之后,我把那枚撥片買了回來,放在我的鋼琴上面。
再見到她,是學生會迎新的時候。
那天人很多,很熱鬧,我也向來不喜歡這種熱鬧。
但是穿過人群,我一眼就看到了她。
那一刻,我的心里幾乎開出花來。
她扎著馬尾,瘦了一點,總是和和氣氣地笑著,眼睛像月牙一樣,和我認識的她完全不一樣。
那晚,我看著她三天可見的朋友圈,翻來覆去睡不著,心里滿漲著什麼,讓我恨不得跳下床打一套軍體拳。
她從不曾提及關于家庭和她的那個暑假,我漸漸意識到也許那是她不愿觸及的隱痛,我便也對那段回憶只字不提。
即使她不認識我,甚至對我這個嚴肅的老學長敬而遠之,這個認知讓我心里酸澀得冒泡。
來日方長, 我想著。
會有順理成章慢慢熟悉的時候。
誰知,這一個遲疑,一步踏空, 掉入黑洞, 事情就走向了另一個局面。
得知楚吟家里的事情的時候, 我剛剛參加完比賽, 我瘋了一般沖到路邊攔出租車,趕回了學校。
然后就聽到了她拒絕談瑋的話。
我站在走廊轉角, 看她頭也不回地離去。
學生會的光榮榜上空缺了一處。
就像我的心。
我不是一個擅長說話的人。
拖拖拉拉沒有說出口的話,到了此時, 卻是再也說不出口了。
我又像當年那樣,遠遠看著她, 陪著她, 即使她并不知道。
我也不希望她知道。
直到得知他們四處碰壁, 租不到合適的工作室和錄音棚, 我找到了雷宇。
那時候我在圈內已經小有名氣, 卻依然覺得遠遠不夠, 我想盡快成長起來, 若有一日, 她需要我, 我想補上那年生日, 沒為她撐傘的遺憾。
雷宇是個坦蕩又直率的人, 非要拉著我去喝酒感謝我,我只拜托他, 如果楚吟遇到任何麻煩, 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
雷宇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實際上那幾年里, 我真正能幫上她的時候不過寥寥。
最嚴重的一次, 我記得很深,主辦方贊助商不懷好意,彩排變著花樣刁難楚吟, 還逼她彩排結束去喝酒。
對方在圈內很有名,出了名的有錢有勢,出了名的紈绔骯臟。
接到雷宇的電話時, 我手都在抖。
那次擺平之后, 雷宇抽著煙, 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看著我:
「真不打算讓她知道?我都要看不起你了。」
我看著不遠處和隊友說說笑笑拍著心口慶幸著逃過一劫的楚吟。
我說:「再等等吧。」
「有些路, 她可能想自己走。」
楚吟知道這些事的時候,我已經轉正了。
彼時她們樂隊拿下了金曲獎最佳組合獎, 一群人燒烤 KTV 熱鬧了半宿, 好不容易散場,她又嫌不盡興,拽著我醉醺醺地跑出去,踢著裙子沿著步道撒歡跳舞。
我無奈地笑,緊跟在她身后, 看著她, 陪著她, 保護她。
突然覺得這個場面好熟悉。
似乎我們之間一直都是這樣,我把難言的愛小心珍藏,像躲在暗處的向日葵, 望著我倔強的小太陽。
直等著有一天,她拉開禮物盒的緞帶。
就此揭開這走過歲歲年年,藏著千言萬語的。
孤單心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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