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信人還是江淮景。
更可怕的是——
我竟然不受控制地,當著全校人的面,開始念起了那封情書。
「我野蠻生長。」
「沒能成為自己的月亮。」
「能遇見你,是銀河贈送我的糖。」
救命。
第一句話剛出口,我就感覺自己已經死了。
社死的。
靈光乍現,我驀地想起那天的語文課。
跟今天幾乎完全一致的情況。
我根本完全控制不了自己要說什麼。
垂眼朝臺下看去。
江淮景正站在人群里,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果然是他!
妖術!
18
臨下臺前,校長路過我旁邊,狠狠撂下一句:「來我辦公室一趟。」
我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欲哭無淚地準備跟上去。
有人拉住了我的手:「不用去。」
我側過頭,見是江淮景。
他勾了勾唇角:「你一定很想知道剛才是怎麼回事吧。」
我默不作聲,靜待他的下文。
然后就見他拿出了那個第一頁寫滿了我名字的筆記本。
「翻開第二頁。」他說。
我照做。
垂眸,看見第二頁上,寫著:「把時間撥回半小時前。」
下一刻,身周柳綠花紅,灰墻高樓,以及一切零落的人影都開始疾速褪去顏色。
意識如同被拖進深不見底的旋渦。
再次睜眼時,我仍站在講臺上,身側是校領導和老師,臺下是數千學生組成的方陣。
而我手里拿著的,是一份再正常不過的發言稿。
掃了眼腕表,時間顯示:「7:30」
對升旗儀式結束的時間而言,恰好是半小時前。
19
我照常念完了稿子,走下臺。
白樺樹葉被風吹得嘩嘩作響。
少年抱臂倚在樹下。
見我走過來,他勾起唇角,朝我輕輕笑了笑。
「好久不見啊,姜泠月。
」
我說:「我們一個班的,每天都見面。」
他沒回我這句,另起了個話頭。
「如你所見,這個筆記本的確擁有能夠讓人實現愿望的能力。」
「所以現在能給我解釋清楚嗎?」
我補充道:「有關于那個筆記本的一切。」
江淮景剛剛利用筆記本讓我在臺上念情書,又回溯時間抹去這件事。
兜這麼大個圈子無非就是想讓我知道,這個筆記本當真非同尋常。
畢竟耳聽為虛,眼見也未必為實。唯有親身經歷,能真正令人信服。
他一定還有事情想告訴我。
果然,江淮景答了我,道:「可以。」
他隨即挑了挑眉,慢吞吞地直起身,把筆記本遞給我。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那本筆記本上為什麼會寫滿你的名字嗎?」
「那不是因為我暗戀你。」
嗯……竟然不是這個原因?
我問:「那是因為什麼?」
他笑了笑。
「因為我們的命運,早就已經通過那個筆記本,綁定在一起了。」
「封面是我的名字,首頁是你。」
「還有……」他輕輕揚了揚下巴,示意我去拿放在課桌上的筆記本,「你翻開最后一頁看看。」
我依言照做。
筆記本的最后一頁,被人寫上了八個繁體漢字。
挺拔秀麗、飄逸犀利,龍飛鳳舞瘦金體。
內容是——
「天上明月,江畔盛景」。
「依你的意思,這八個字指代的是……」
江淮景微一頷首:「是我們。」
「姜泠月,我們最初認識的時間,不是今年,而是五年后。」
20
白樺市一中,樹木傲然挺立,郁郁蔥蔥。
太陽光傾灑而下,又被枝葉間的縫隙切割成無數破碎的光點。
未來好一段時間,江淮景那天說的話都在我腦海中盤旋不去。
照他所言,我和他在未來的時空里是一對戀人。
但我卻死在了二十二歲那一年。
死因是仇殺。
當年傷害過白夭的罪犯名叫宋瑾,出獄以后報復社會,四處找人尋仇。可他找不到白夭,于是我成了這刀下亡魂。
只因為數年前還在上高中的我,當著那個罪犯的面,幫過她。
而江淮景,他在失去我五年以后,意外得到了一個「心想事成筆記本」。
筆記本的最末一頁,寫著「天上明月,江畔盛景」。
它能夠實現持有者一些特定的、有條件的心愿,也連接了我和江淮景的命運。
所以江淮景通過這個筆記本穿越回十年前自己的身體里,又轉學到白樺一中,目的是救我。
或許改變了過去,就能改變未來。
所以他幾番叮囑我要遠離白夭,是想保護我。
所以那天在白樺樹下,他跟我說:
「好久不見啊,姜泠月。」
因為未來時空里的那個江淮景,在得到筆記本之前,有整整五年的時間都以為,我們此生不會再見。
21
「盡管書頁數不盡,我也能用你的名字,把千千萬萬卷書籍填滿。讓你的名字在里面燃起思想的火焰……」
……
「讓宇宙啊,億萬斯年永遠光芒不熄。」
……
自習課。
PPT停留在第三頁。
是班主任老師突發奇想要給大家分享的一首情詩。
馬克思寫給其妻的,《給燕妮》。
教室的窗簾被拉上,陽光透不進來,不少同學都昏昏欲睡。
那個會造成我未來死亡的關鍵節點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來。
但正常的學習生活還得照常進行。
我課桌面上裝模作樣地擺著一份語文真題。
其實在摸魚看小說。
虐文。
男女主正當生離死別之際,我哭得淚眼蒙眬。
江淮景用手背敲了敲我的桌子:「幾篇論述類非連續性文本閱讀,有這麼催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