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媽,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她躺在沙發上,嘴里一直念叨著:「我到底是造了什麼孽,生下你這個混賬!你這麼氣我,我晚上都睡不好覺。」
我送完大伯他們回來,聽到這話,微微一笑,沒說什麼。
夜深人靜的時候,我悄悄地推開臥室的門。
我媽睡得正熟。
我緩緩走過去,坐在她床邊,輕輕將她叫醒:「媽,醒醒。」
我媽茫然地睜開眼,看到一個黑影立在 眼前,差點兒嚇得魂飛魄散。
她猛地坐了起來,打開燈。
看到是我,臉色猛變:
「死丫頭,你大半夜的干什麼?要嚇死我啊!」
我一臉無辜:「之前你不是說氣得你晚上睡不著嗎?我擔心你,就過來看看。」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柔聲道:「好了沒事了,你趕緊睡吧。」
說完我起身就走。
依稀還能聽到身后傳來的叫罵聲。
我充耳不聞。
然后,第二天晚上,第三天晚上……連續一個星期,我如法炮制。
我媽快要瘋了。
「你到底要干什麼?」
「我是關心你啊媽媽。」被誤解的我覺得十分委屈。
我媽見狀,氣得牙根直癢癢。
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冷靜下來跟我對話:「你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我聳了聳肩:「其實我就是想,要屬于我的那份遺產。」
「你說什麼?」
「我爸過世的賠償金,按道理應該也有我的一份。」我坦然面對她,說出我的訴求,「我知道你養育我,付出了很多,這些年你花在我身上的錢,可以從里面扣除,剩下的給我。以后,我自己負責學費生活費,不會再找你要一分錢,也不會再折騰你,如何?」
我媽聽了,冷笑不已:「你這是要跟我分家?」
「那倒不是。」我搖了搖頭,一本正經,「我只是想了一個折中的辦法,讓你我都過得輕松些。我知道,其實你根本就不愿意見到我,如果不是要花錢,你巴不得我住到學校去。」
「如今正好,我用爸爸的錢住校,離開你,不好嗎?」
「好什麼好,那是我的錢!」
我媽梗著脖子,齜牙咧嘴,像極了護食的貓,不容人靠近。
她兇巴巴地表示:「你休想從我這里拿走一分錢!」
21
看著她冥頑不靈的樣子,我忍不住嘆了口氣,揉著眉角,十分郁悶:
「媽,我以為這段時間,你應該了解我了,我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你現在拒絕我,就不怕繼續被折騰了嗎?」
「我年紀小,不怕事,丟人還是丟臉都無所謂。但是你不一樣,你一把年紀,好不容易維持的體面,真的就不要了?」
「而且我要是沒猜錯,你最近是不是有正在接觸的對象?若是當著他的面,我鬧騰起來,你覺得你還有第二春的機會嗎?」
「你——」
我媽氣得說不出話來,只能干瞪眼。
我無所謂地攤開手。
喜歡瞪就瞪吧,又不會少塊肉。
「媽,我真的是為你考慮,為了你后半生的幸福考慮。」
「一點兒小錢就能買來安心,不好嗎?」
在我的循循善誘之下,我媽終于妥協了。
她一臉肉疼地拿出錢,丟到我面前。
「拿上這些錢,滾出去!以后不要讓我再看到你!」
我撿起地上的錢,數了數。
不多不少,一萬塊。
一萬塊,買斷了我們之間的母女情。
我覺得挺合適的。
就是心里酸酸的,有股說不上來的感覺。
22
開學我拖著行李住進了宿舍 。
說來可笑,行李箱裝著的幾件衣服,基本都是劉悅送我的。
只有一件棉襖,是我媽買給我的。
唯一一件。
我將棉襖疊好,妥善地放進柜子里。
劉悅來敲門:「趙萌萌,收拾完了嗎?要上課了。」
「來了!」
我關上柜門,將那份薄弱的感情,一并關了起來。
重新回到高中,我又體會到了曾經的緊張感。
看著熟悉的知識,我并沒有因此而懈怠,反而更加用心。
勤能補拙。
上一世的記憶是一把雙刃劍。
若是好好利用,便可事半功倍。
若是因此而懈怠,那我也會一直往下掉,再也爬不上來。
23
因為成績好,學校給了我不少優待。
不僅減免了我的學費,還允許我節假日也住在宿舍里。
我省下來不少錢,買了市面上能買到的所有練習冊。
用鉛筆寫,寫完擦掉,再寫,再擦。
學習,是個周而復始、不斷往返的過程。
到最后,即便是用鉛筆,次數多了,練習冊上也留下了明顯的痕跡,深深地烙印在上面。
而這些練習冊,后來又跑到了劉悅的手上。
她說:「正好方便我學習解題思路了,后面帶的答案,我看都看不懂。」
還要給我錢,我拒絕了。
這幾年她幫助我的夠多了,默默地維護著我破爛的自尊心,還嘴硬得不愿意承認。
逢年過節,我不回家,白天去圖書館學習,晚上在宿舍依舊點燈熬油地學。
右手食指和中指因長時間握筆,磨起厚厚的繭子。
長時間的低頭做題,頸椎疼得厲害,有時候整宿整宿睡不著。
每當那時候,我就拿著書,借著月光,一頁頁地看。
寒來暑往,樂此不疲。
我有一個筆袋,里面裝滿了我用空的筆芯。
滿滿的一袋子,數不清多少根。
那些空空的筆芯,記載著我寫過的每一道題。
劉悅擔心我只顧著學習,想不起來吃飯,每天準時準點,提著飯盒,出現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