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黃昏完全被黑夜吞沒,我才終于從身邊那些人的話語中拼湊出事實:
傅流川他爸,在外面養了個年輕的情人,已經兩年。
最近,那個女人懷孕了。
他想等孩子出生就跟我媽離婚,卻被她提前發現。
兩個人在車里起了爭執,方向盤失控,撞上旁邊的油罐車,轟然一聲爆炸。
白布下是兩具燒得面目全非的尸體。
我目光才瞟過去,眼前忽然一黑,被微涼的掌心蓋住。
傅流川俯下身,附在我耳畔,淡淡道:
「別看了柳柳,會嚇到。」
他那時候才十九歲,已經能冷靜又果斷地處理好一切。
安排葬禮,把他爸哭鬧的情人趕出家門,然后一手接過整個傅氏。
等我反應過來,我們就已經走到了那個分崩離析的夜晚。
我媽還活著的時候,一直嫌我脾氣古怪。
沒人的房間里,她揪著我的耳朵恨恨道:
「你跟你親爹一樣,就是個神經病。」
「我警告你傅柳柳,你要是敢在傅家惹出什麼事來,別怪我不客氣。」
當著傅流川和他爸的面,她總是不遺余力地打壓我。
逼我吃下我不愛吃的東西:
「芹菜營養多豐富,你給我吃掉,聽見沒?」
我捏著筷子,正在思考要不要把碗直接打翻時。
傅流川突然伸筷子過來,夾走那幾塊芹菜,放進他自己碗里。
「柳柳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他冷淡道,「我們家,還不至于逼著妹妹吃她討厭的東西。」
我媽看著他,有些討好地笑了笑:
「她這孩子,從小就脾氣怪。」
「小姑娘有點脾氣很正常。」
傅流川嗓音更冷,「何況,她是我看著長大的,我沒覺得她哪里怪了。
」
我媽嫁進傅家的時候,我年紀還很小。
她一心只顧著討好自己的丈夫,無暇顧及我。
傅流川大我五歲。
我幾乎算是他一手帶大的。
所以,當我意識到他在有意疏遠我時。
只好偽裝出仇恨的外殼。
免得他察覺我骯臟又下流的心思。
11
傅流川和江瑤的訂婚宴,被安排在一艘豪華的私人游輪上。
光請柬就發出去上百封,請來的客人無一不是有錢有勢。
江瑤高興得快要瘋了。
我聽到她在心里跟系統炫耀:
「傅流川送我的鉆戒,光主石就有四克拉!」
「等到訂婚宴當晚,我就要在那艘游艇最豪華的房間,真的把他睡了!」
「傅柳柳這個變態,真是死得好啊!要不是她擋在中間,我跟傅流川三年前就該結婚了。」
「等到訂婚宴結束,你的攻略進度就達成 100%,可以在這個世界跟傅流川幸福一生了。」
系統不忘提醒她,ÿz
「不過宿主,傅柳柳畢竟是傅流川的妹妹,你得找個借口糊弄過去。」
眼看時間將近,江瑤不得不告訴傅流川:
「柳柳聽說我訂婚的對象是你,發了一通脾氣,不肯過來。」
傅流川沒有立刻應聲,只是偏過頭,靜靜地看著她。
他的眼神又冷又沉,像是深海。
江瑤不自在地擰了擰身體:「……流川?」
「你告訴她,我是她哥。」
傅流川冷冷地說,「我的訂婚宴,只要她還活著,就必須過來參加。」
「哥。」
我飄在空氣里,絕望地看著他,
「我沒法來參加你的訂婚宴,我已經死了。」
你大概永遠也不會知道。
是你的未婚妻親手殺了我,將我沉尸海底。
哥哥。
12
訂婚宴的前一天。
江瑤在店里試高定禮服。
傅流川回了趟老宅,說要取一條昂貴的孤品項鏈給她。
我看著他走進門,上樓,然后——推開了二樓最東邊的房門。
那是我的臥室。
五年前他從老宅搬出去后,就再也沒有進來過了。
我突然意識到什麼,胸口像被插進一把刀子,痛得幾乎痙攣:
「別把我的項鏈拿給她。」
「哥!」
「哥!別把我的項鏈拿給她戴,那是你送我的成年禮物!」
「求你了哥,別,她是殺人兇手啊……」
我尖銳又嘶啞的聲音響在空氣里。
除了我自己,沒人能聽到。
我的靈魂穿過空氣,穿過光,撲到梳妝臺前,拼命地擋著抽屜。
但都無濟于事。
傅流川拉開抽屜,拿出珠寶盒。
我十八歲生日前夕,他飛去英國,在蘇富比拍下一條六千萬的粉鉆項鏈,送給我做成年禮物。
那時候,我們的關系已經很僵。
我收到禮物,開心得要命,卻還是故意嘲諷:
「傅總的禮物我可不敢收,以后不會得連本帶利地還回去吧?」
傅流川語氣淡淡:「你想還的話,我不介意,還有好幾個方案,你要聽嗎?」
我挑釁地看著他:
「怎麼,要送我去商業聯姻?」
……
從記憶里回過神,我看到傅流川取出那條流光溢彩的粉鉆項鏈。
他扯扯唇角,像是笑了下:
「除了我,誰還受得了你的脾氣。」
下一秒,傅流川目光下移,定格。
像被驟然凍結。
首飾盒最下層,是那封多年前深夜,我沒能送出去的情書。
「哥哥親啟。」
13
我眼里的傅流川,向來是冷靜理智到極點的。
哪怕過去無數個和我針鋒相對的時刻,都沒有半分失態。
然而這一秒,他愣愣地看著那個粉紅色的信封。
指尖顫了顫。
「……柳柳。」
傅流川把項鏈攥在手心,打開了那封情書。
它被我藏在首飾盒底,封印在時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