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過一劫，所有人都以為他是突發疾病才會暈倒，只有靳野，他驚魂未定的目光直直向我射來，一時間舊日的記憶浮上腦海。

那是他許久都不曾想起的回憶。

昏暗骯臟的小木屋里，他被打得渾身是傷，滿臉通紅地躺在地上，是我壯著膽子要來了退燒藥，又守了他一夜，等他身體稍微好轉就開始帶著他逃跑。

幽深詭異的樹林里，蟲蟻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在為我們開路，一路上順利得有些詭異，直到后來聽說那些人販子像是突然發了急癥一般全部昏倒在樹林里，他才有了隱秘的猜測。

再后來，我的母親去世，我被接到靳家，他日復一日地守在我身邊，信誓旦旦地承諾：「我會永遠保護你，不要怕，我一直在你身邊……」

我漸漸透露出最大的秘密，我會用蠱。

所以在暴徒倒下的第一瞬間，他看向了我，他知道，那是我做的手腳，眼前人似乎與幼時記憶中的漸漸重合，可我卻避開了他的目光，窩進了謝折的懷里。

25

做完筆錄后，警局門外，靳野走到了我面前。

「抱歉。」曾經被遺忘的記憶再次被他想起，靳野突然有些羞愧，那時候我幾乎是不顧性命帶著他從一群窮兇極惡的人手中逃命，絕對不是像他口中所說的那晚.晚.吖樣容易。

我有自保能力，完全可以自己逃出去，而不是要帶上拖油瓶，降低逃出去的概率，更何況那時候我的蠱術還是一知半解，并不精通。

面對靳野的道歉，我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多余的表情。

謝折握緊了我的手，他的唇緊緊抿著，第一次露出這麼緊張的神情。

剛才那個人是個心理變態的危險分子，他命不久矣，想要拉著一群人陪葬。所有人都心有惴惴，急著趕回學校。

「對不起，被我弄得一團糟。」一直到寢室門口，謝折的情緒都還沒有緩過來，我以為他是為今天的驚險而感到后怕，可是沒想到，他卻是遺憾，沒有給我一個完美的生日。

我愣了愣，笑著安慰他：「沒有啊，你的安排都很好啦，只是事發突然。」誰都不會想到會突然遭遇這些。

「可是我的告白被毀了，還讓你受了驚嚇。」謝折有些欲哭無淚，他精心準備了許久。「算了，不該說這些的，早點休息，害怕的話給我打電話，我一直在。」他調整過來，不想讓我有任何的壓力。

路燈下，白衣少年笑意溫柔。

或許是月色太美，又或許是晚風太溫柔，我鬼使神差伸手觸碰了他的眼睛：「其實也不一定要聲勢浩大的告白，至少我覺得現在就不錯。」

話音剛落，我對上少年錯愕的目光，后知后覺地有些羞怯：「我胡說八道的，先回去了。」

我轉身要離開，卻被謝折拉住了手腕。

「聲聲，我喜歡你。」他開口難掩笑意，我心跳都漏了一拍，本來以為他要接著問我的答案，可是謝折卻松了手，「回去吧，我在這里看著你進去。」

他好像一直都是這樣，進退有度，不會讓人覺得為難。我點頭，朝寢室走去，半路又折返跑了回來，很快地抱了一下他，輕輕的晚風帶去了我的回答：「我也是。」

我知道，他一定聽見了……

和謝折確定關系后，我們肉眼可見地變得愈發親密，反倒是靳野和葉喃好像出了問題，葉喃的名次下滑了許多。

我們不止一次撞見過他們爭吵的場景，這對被所有人看好的校園情侶，最后還是分道揚鑣。

「聲聲，最后他甚至讓我懷疑，以前他喜歡過我只是假象。」這是葉喃找到我留下的最后一句話，她要出國留學了，學業和愛情她總要有一個能夠成功。

至于靳野，你好像著迷于懷念從前, 從前那個還沒有厭惡我的時候。

再一次, 靳野攔住我的去路后，我終于冷下了臉。

「聲聲, 我最近總是在做夢。」靳野神色難掩疲憊，他總是能夢到從前，還有一些從來沒有發生過的畫面。

在他失了智般給我種下移情蠱后，我開始了悲慘的一生, 我將所有執念情愫移情給一個浪蕩子，最后被迫害而死, 而他這個罪魁禍首, 竟然能和葉喃相守一生。

過去和「未來」的記憶不斷在他腦晚.晚.吖海里拉扯, 甚至讓他喘不上來氣。

「對不起聲聲，你喜歡謝折都是因為我給你下了蠱。」當面承認自己的罪行讓他覺得格外難堪, 可這又確確實實是他犯的錯, 他不能逃避。

「我給你解蠱好不好，我去學……」那顆移情蠱是他無意之間得到的，他以前沒有想過要用, 更沒有想過要去學習如何解蠱。

「不用。」我淡聲拒絕，我根本就沒有中什麼蠱, 這世間萬物, 唯獨蠱對我沒用, 可是靳野不知道。

「聲聲對不起，對不起，我后悔了，我一定會幫你解蠱的, 我不能再害你一次。

」他害怕再發生夢境中的事, 眼眶通紅地懺悔。

「我沒有中蠱, 靳野，是我對別人動心了。」我的話讓靳野愣在了原地，他張了張口卻什麼話都沒有說出來。

「從今以后, 我不會再纏著你了。」以前的承諾都不作數了, 那個會在漆黑的夜晚一遍遍哄著我入睡的小孩已經隨著時光漸漸淡去,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個少年的身影。

「聲聲，我來接你呀！」謝折早就來了，他隔著一定的距離站在那里, 直到我和靳野誰都沒有再開口說話。

兩個人的影子越走越遠，只有靳野還站在原地，隱約的對話聲鉆進耳朵里。yƵ

「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一見鐘情？」

「算是吧, 看你拽著一個小孩跑得比兔子還快，就想看看這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

「原來當時你也在啊。」

「對啊, 多虧你好心放倒了他們, 我們才能得救, 這不，救命之恩，以身相許……」帶著笑意的聲音勾起了靳野的回憶。

他在記憶的角落里找到了謝折存在過的痕跡, 原來他也是拐賣案里的受害者，那天晚上堅定跟在他們身后逃跑的瘦弱小孩。那道救贖的光在照亮他的時候，也無意讓旁邊的人看到了希望。

-完-

濯枝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