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我說不上過的是什麼感覺。
勉強在朋友家借宿,等再從老家回去應該能住進新租的房子,銀行卡里莫名多出一大筆錢,想也知道是誰打的。
我原封不動地給退了回去,欠不了他的。
這幾天做夢,還是會夢到他,有的時候半夜醒來,身邊沒了人還是會恍惚一陣,人哪有那麼容易就改變,我喜歡他都快喜歡出慣性了。
可喜歡是一碼事,不回頭大概是另一碼事。
我想的不清楚,沒那麼明事理。
明明我們都商量著結婚,卻還是說了分手。
他心里還有那個秦初初,我知道,每想到這,我恨地牙癢。
鎮上的晚霞好像比城市更能漫開殘紅,我醒來的時候,一地的金黃揉碎于半抹斜陽之中,秋風聳動,家家戶戶的煙火氣便挨個地往鼻子里鉆。
「吃不吃飯?」老爸在門口敲門。
我開了門走出去,一桌的飯菜,都是我愛吃的。Ϋz
「我剛出門買的魚,嘿,你說巧不巧,最后一條,魚販子便宜賣我了。」
老爸翹著二郎腿坐飯桌上,給自己斟滿了白酒,對空干了干。
我扒了幾口米飯,含糊地跟他說話。
「少喝點酒,上次醫生就說你肝硬化。」
「我有分寸,嗯……閨女,你怎麼回來了?」
「來看看你不行?」
「得了吧,你沒啥要緊事能飛回來看我這老頭子,被公司辭了?」
「沒。」
「和朋友鬧不愉快了?」
「沒。」
「分了?」
「……」
我頓住,夾了塊魚狂扒飯。
其實魏延以前跟我來過我老家,不過我爸沒見著。
我好像還是能瞧見那個眉眼清晰的少年于灰白的高墻之下朝著我笑,說以后娶我,入鄉隨俗得在這擺席。
我爸估計猜得十有八九,可他什麼都能說,就是感情這方面完全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兒,干脆給我換了個話題。
「我眼睛最近好像有點看不清東西,給學生改作業也模糊。」
他拿筷子比了比自己的眼睛。
「還經常夢見你媽,灰頭白面的,說要帶我走。」
「……」
我老媽在我高中的時候就去世了,我爸就總用這種奇怪的方式懷念她。
后來我就和老爸商量著放假這段日子,他也別一個人蹬車去學校了,我送他。
我白天沒事干就在鎮上晃蕩,過了三四點就去老爸教書的小學混體育課,一來二去也和里邊幾個小鬼混熟,他們總喜歡吵吵嚷嚷些沒邊的故事。
龍斗士今天拯救了世界,我終于在他們的講述中把他們每天看的動畫片追完了,小朋友們都在炫耀著自己的龍戰士如何帥,突然有個孩子提高了聲音。
「姐姐,那個大哥哥一直在看你!」
我下意識地順著他的手指望去,學校的香樟樹隨風晃動,魏延正插著口袋,安安靜靜地望我。
10
我沒想到他能追到這里來,我以為我和他從今以后就老死不相往來了。
老舊小學的欄桿落了點歲月斑駁的痕跡,魏延的眉頭一直沒舒展開,我覺得他是想抽煙,但在兜里揣了半天,最終還是沒叼到口中。
「我想你了。」
他開口說,聲音里有股濃稠的沙啞,把我嚇了一跳。
直白得都不像他了。
我沒看他,這時候天邊的夕陽剛好落入地平線,遠方的白鳥于空中散漫地盤旋。
「你走后。」他突然說,「我想你想得快瘋了。
」
「我把關于你所有的東西都扔了,可還是會想起你,做什麼事都會。」
他看向我的時候,淺色的瞳孔一如既往地澄澈。
我覺得我在他這早就沒有了分辨真假的能力,晚風將他額間的碎發吹起。
「我從來都不承認自己后悔過,在你這除外。」
「那天,我該追上來的,我怎麼可以讓你去淋雨。」
「可她突然倒地了,我……」
「你沒辦法見死不救,對吧?魏延。」
我接上了他的話。
猛然之間戛然而止,其實我們都知道對方在說些什麼,他的眼睛里清清晰晰地倒映出我,于剎那間混沌開來。
「可如果我要的,就是你可以不管不顧地走向我呢?你做得到嗎魏延?你也沒辦法不在意她的死活對吧?」
「可我,也沒辦法眼睜睜地看著她以此為籌碼,一步一步地接近你。」
我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完。
他的瞳孔劃過一瞬間的無措,教室的下課鈴于此時響徹,他猛然握住了我的手腕。
「你松……」
我不想再和他糾纏,可此時突然有人向我跑來,是我老爸的同事,他慌慌張張的神情讓我在一瞬間升起了某種不太好的預感。
「老林他出事了!!」
11
老爸是在講課的時候,突然倒地的。
學生及時去找來了別的老師,120 撥得也夠快,我和魏延趕到的時候,一群小孩正圍著躺倒在地上的老爸。
有個小女孩嚇哭了,不停地在喊叫,我聽得心煩意亂,魏延撥開人群,蹲下來去探老爸的脈搏。
我差點忘了,他本科是學醫的。Ɣȥ
他心肺復蘇做得還有條不紊,可我已然六神無主,好像周邊的吵鬧聲將我抽離出來。
我甚至幻聽到救護車的響鈴,焦急于那通 120 到底有沒有撥出去。
直到上了救護車,急救人員給戴上呼吸面罩,我趴在床邊,身體隨著快得離譜的救護車一起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