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燒了?」
他抬手摸了摸我的額頭,我躲開了。
「你怎麼在這?」我問他。
他沒回我的話,而是低著頭安靜地看我。
他的陰影幾乎將我籠住,黑色眼眸的深處我什麼也看不清。
我一把搶過他手中的紙,是病例報告,胃出血,病人那一欄寫的是秦初初。
「哦,魏先生原來是陪前女友來的。」
我把報告還給他,生生地抑制住揉碎那張紙的沖動。
「趕緊去陪前女友去吧。」
「你喊我什麼?」
他站在我面前,沒動,聲音壓抑著,我第一次看見他慌亂。
「你再喊一遍?」
「……」
我盯著他,一字一頓地說。
「魏先生,現在,她也可以當你現女友了。」
「什麼……意思?」
他大概是想抓住我的肩膀,可觸及到搖搖晃晃的吊瓶時硬生生地扼住了。
我很羨慕他的眼眸依舊明亮,在他想挽留的時候,依舊能挽留我。
「我說,我們分手吧。」
我從來沒想過,這句話是由我提出的。
不,我應該想過,自那通電話出現之后,有什麼就在悄悄發生著。
其實在無數個日夜里,我澆灌著新買來的風信子的時候,就知道,他在離我而去。
他會被那個只一句話就能牽動他所有思緒的女人奪走,而不是我。
我只是陪在他身邊太久,久到他以為他愛上我了。
「我不會跟你分手的。」他輕輕地說。
低垂著眼眸,好像他的眼里只有我一樣。
我無法否定那確實容易讓人迷失,也無法否定也許,我仍貪戀他的溫度。
「可是,魏延。」
最后一瓶藥水也吊完了,我把針頭拔了下來,摁著膠帶。
「今天是我自己一個人來醫院的。」
「而她,是你陪著來的。
」
8
我請了年假,想要回趟老家。
走之前要搬進新的出租房,我估摸了個他不在的日子,偷偷回到我們原來的地方。
我把關于他的一切都拉黑了,也不想再見到他,可是事實證明,怕什麼就來什麼。
一米長的大熊是閨蜜送的生日禮物,我搬起來有點費勁,到門那的時候,被人猛地托了一把。
「要去哪?」
他站在門邊問我,眼眸里漆黑一片。
「我租了新房子。」
「合租嗎?」
「嗯。」
「水電都齊全?」
「有。」
「房東怎麼樣?」
「好。」
「幾個人住?」
「男的女的?」
「……」
「魏延!你有完沒完?」
我推了他一把,把熊塞進他懷里,他就勢捏了捏熊的爪子,攔在我面前。
「這熊你都要帶走,不如也把我帶走吧。」
「你覺得很好玩嗎?魏延。」
我盯著他,他也收了表情。
我很少見他正正經經地看人,眼眸里一片陰霾,干脆一步步逼近我,我被他逼到了樓梯的角落。
「怕我?」他忽地就笑了。
「是啊,我怕你,行了嗎?」ÿƵ
這次,是我主動對上他的眼睛。
「是,我不知道你們的故事,恨,說得那麼好,你恨她。」
「多貼心啊魏延,這麼恨她還要把她送進醫院,那我呢?」
「你知道你去林州出差那次,我急性腸胃炎,自己打車去醫院的嗎?因為怕你工作忙,我沒敢告訴你,我真的怕你趕回來啊,魏延。」
「我換來了什麼呢,我換來了你連夜送她去醫院是嗎?換來了你怕她淋雨,就讓她進了我們的家是嗎?」
「她身體不好,我身體賊強壯對不對?」
我想讓自己的嘴角上揚起來,可做了幾次都做不到,說到后面,嗓音早就啞了。
「我這人啊,淋個雨,感個冒,反正第二天也能好。
」
「不需要你的關心了,蛋糕也沒嘗到,正好明年你可以為她做,換個名字而已。 」
「希望你做得更好,更……」
「別說了。」他猛地把我推到墻壁上。
我本來以為會痛的,結果他手擋在我后腦勺為我擋了下。
他大概是想吻我的,我拼命地躲開,他就在離我唇很近的地方停了下來。
連呼吸都可以輕而易舉地交融,可我就是無法再動心。
是,我就是接受不了別人在他心中的分量更高,小氣也好,嫉妒也罷。
他死死地盯著我,眼眸中一片混沌與陰霾。
我不知道他生氣的點在哪,可他偏執到讓我也看不懂。
「我不想聽這些。」他說。
他眼眸垂下,握著我手腕的手沒有松開。
「把房租退了。」
輕啞的聲音,就像是拼命壓抑著什麼沖動,又要耐著性子低低地哄我一樣。
「好不好?」
「……」
「不好,魏延。」
好像過了那麼長久的寂靜,我才找見自己的聲音。
「……」
我推開他,這次他把手松開了。
他本來就是個驕傲的人,我知道,能來挽留我一次,大概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
可是有些東西,我看到就是看到了,發現就是發現了,就像是他后頸的紋身,激光打過,可斑駁的痕跡依舊會存在。
那個女人曾在他的身體留下如此深刻的痕跡,我在意,我忘不掉,僅此而已。
9
我有一段時間沒回老家了。
青磚舊瓦,煙雨蒙蒙,行李箱拖過石板路,依舊會發出擾人的噪聲。
「喲,回來啦。」
家里電視的聲音開得很大,非正常錄像的視角講述著越來越離譜的家庭糾紛。
老爸坐在電視前,顯然也沒料到我會在這時候回來。
我沒理他,徑直走向房間,一把摔在床上。
被子好像剛洗不久,他老人家還是那麼愛干凈,明明我也不總回家,他依舊會隔三岔五地把我的被子拿出去曬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