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頭地點在北郊的懷恩寺,許知言發表《海棠舊夢》后,大名遠揚,所以這個任務必然交給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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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按要求撐了把油紙傘,穿了件白色旗袍,坐在懷恩寺后頭的亭中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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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再也沒想到,來的那人竟是,江禮,我那曾經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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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沒想到會是我,其實我跟他并不熟,當年軍中事多,我們在宅中只見過幾面而已,就連成親那日也沒來過我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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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實有被扯出一些情傷,是個女人心也痛過吧,我想。當初不受寵愛,嫁給他也全為我爹的權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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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他早在我嫁給他之前就加入了順華會,后以軍統少帥的身份一直潛伏在軍統,大夫人他們被捕,就是日本人有意想與軍統人合作,江禮被迫同意才得以救下大夫人,聽他描述,救出大夫人時,她的身上青一塊紫一塊,沒過多久大夫人便郁郁寡歡,一病不起,前年離開了人世,被葬回了她的故土,蘇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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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不知道大夫人在審訊室受到了哪些非人的折磨,江禮有嘗試在大夫人面前問二姨太的下落,可每次提到那些字眼,大夫人就跟發瘋似的亂喊亂叫,全然失了曾經的理智。之后大家也都不敢開口了,我想若有朝一日,我定會為她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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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禮給了我們任務,是刺殺即將來上海的森村幸子。那不就是正田次郎的未婚妻嗎,江禮說森村幸子本來是中國人,后來棄國投敵,改了名字,去了日本。
順華會的人最恨漢奸,何況還是正田次郎的未婚妻。我收到任務后,準備等她的船一到上海便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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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后的天越來越冷,特別是晚上。我一如往常一樣坐在院子里,許知言推開門回來瞧見了我,“這麼晚了怎麼還不休息。”
他脫下衣服為我披上,“最近在忙著學校的事,回來會很晚,以后不要等了。”
“你不回來我睡不著。”
我怕,我怕日本人肆意妄為,我怕他們又闖進家中,
他肉眼可見的愣了一下,隨后蹲下安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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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腦海中突然閃過和江禮接頭時的場景,
“許知言我有疑惑很久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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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接頭時,江禮告訴我大夫人去世了。可我覺得,他一點兒也不在意這事。自己的妻子離世,他為何不憂不愁?他是一直都沒有心的嗎?”
我真的感覺不到江禮的情緒,那日他竟風平浪靜地說出大夫人離世的消息。可能是我不夠了解他,也可能是他隱藏自己,或者是真的不在乎兒女情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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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家國情懷在前,兒女情長在后,大夫人去世,難道江少帥就頹廢下去了嗎?在這亂世他必須要把情感隱藏起來,起身對抗敵人,這,才是正確的。”
許知言為我解惑后,我終是明白了一點。
之后我們就這樣靜靜地在那兒,心里似乎都在想些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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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三十號那天刮了好大的風,院內的銀杏葉被吹得到處都是。之前許知言覺得院子空落落的,得知我喜歡銀杏后,便去江州大學挖了一顆回來。明日森村幸子的船便到了上海,我著手準備好刺殺的事后,便去了仁德醫院見采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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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她最近怎麼樣,我去見她時,她還有幾個手術沒做,值班的護士讓我去她辦公室里等。
仁德醫院是專門接濟前線傷亡而來的士兵,所以平日里都特別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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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采秋看到我時,顧不得別的,忙把辦公室門鎖了,小聲告訴我最近日本人動作不干凈,在城郊做什麼毒氣實驗,醫院有的病人被檢查出來有些不對勁兒,前些天送去隔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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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有次在正田家中聽到過他的談話,他似乎在找軍統的那批軍火。那日接頭江禮也提過幾句,說要向上級建議秘密把那批軍火燒毀,萬不能留給日本人。若是日本人為了那批軍火投放毒氣彈,那就徹底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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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之后,我便約了江禮在懷恩寺一敘,準備問問他毒氣彈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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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禮說他已經向上級提交報告了,日本人如今還不知道那批軍火的下落。那批軍火是江司令留下的,是江家的東西,所以應該由江禮打掃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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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禮讓我夜里小心,盡量不要出門。最近他們四處抓人,抓去城郊搞毒氣彈實驗。
可笑!
這果然是日本這種畜生干的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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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問我刺殺的事準備得怎麼樣了,明日就要動手,畢竟是殺人,說實話多多少少我也有點兒怕,但后來想想,我為的是國家和人民,所以也沒那麼發抖了。況且江禮一直安撫我,說森村幸子不會武功,就是一個普通的女人。
江禮讓我絕對不能手軟,不要看在是女人的面上放過日本人。我知道,我也一直鼓勵我自己,不能手軟,一定不能手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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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來的消息,日本人的實驗出了點兒問題,明天正田脫不開身。我立馬同許知言商量了一番,在碼頭斜對面有個鐘樓,到時可以爬到那上面埋伏,等森村幸子一下船,便一狙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