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這「祈禱者」的游戲只玩了一次,最后以賀躍火起,挨個踹了每人一腳告終。
但一次就足夠了,有些不滿單個看掀不起什麼風浪,但長久積攢下來,就像庫房里越屯越多的煙火,差的,就是一丁點火星——
被賀躍一腳踹倒的瘦猴成了那個火星。
瘦猴叛變了。
于是在風平浪靜的一天,轟!煙花爆炸了。
瘦猴找了一幫外校混混去堵賀躍,落單的賀躍被揍得不輕,被各種羞辱。
但賀躍不愧是個狠人,他先是拋下一切尊嚴跪地求饒,任由對方嘲笑辱罵,待對方放松警惕時才拼命逃跑。
賀躍逃跑了,跑去找我,這個他現在唯一信任的人。
而我從沒見過那樣狼狽的賀躍。
就見賀躍胳膊多處淤血,眼角發紫,臉被打腫堪稱毀容,后背還有好幾個腳印,鞋子都掉了一只。
「阿躍!」我心疼地撲過去扶住他:「怎麼回事?誰打傷的你?」
「走……他們還在追……」
血流進賀躍的眼睛,讓他看不清前路,整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在我身上。
我一咬牙:「好,我帶你去安全的地方。」
這種時候安全的地方,正常人都會第一時間想到能報案的警局或者能處理傷口的醫院吧。
奈何我與賀躍都不正常,對我來說,最安全的地方,當然是家。
于是我半拖半扛地將賀躍帶到老家頂樓的半開放天臺,并在那里給賀躍做了簡單的包扎。
賀躍傷得不輕,但他看上去卻并不驚慌,畢竟徒有武力的人是當不好校霸的,我說過,校園霸凌就是一場家世的較量。
賀躍的家世讓他有底氣,相信他在這次逃脫后能將那些人連帶他們的家長一起整得夠嗆。
「真不想到,你一個女生的力氣會這麼大。」賀躍靠在墻邊喘著氣,他環視一圈荒廢的天臺:「這就是你父親家樓上的天臺?這兒怎麼會有藥箱?」
我背對著他合上藥箱:「這個啊,這里一直是我的秘密基地,前段時間我在這里給自己處理傷口就把藥箱帶上來了。」
「一直?」賀躍頭腦雖有些昏沉,但還是察覺到了不對勁:「你不是……」
「喂,賀躍。」我卻站起身,冷不丁打斷他:「你相信因果報應嗎?」
一眼瞧見我手中熟悉的折疊軍工刀,賀躍瞳孔猛地一顫:「那是,老萬的刀?」
「猜對了。」我將折疊刀展開,鋒利的刀刃在白日下反射出寒光:「很早之前我就從他那沒收了這把刀,畢竟這可是真正能捅死人的刀啊。」
賀躍呆了呆,面露難以置信,眸中悲傷幾乎要溢出來:「你還在恨我……因為老萬?你就這麼愛他?」
我嗤笑一聲:「誰會愛上一個霸凌過自己的人啊,我這麼做才不是為他報仇。」
我驟然冷了臉:「你,上去!」
我拿刀指著賀躍,逼他站到天臺臺階。
賀躍的身子因為失血過多而有些搖晃,可他卻不顧穩住腳下,只是痛苦地凝視著我:「真的,連你也要背叛我了嗎?」
「背叛?笑話,我從來就沒站到過你那邊好嗎?」我叱喝:「跪下!」
我站上天臺邊緣,再也不用掩蓋發自內心的厭惡:「賀躍,看著我,看著我這張臉,你喜歡嗎?」
「喜歡。」賀躍跪在我面前,他癡癡仰頭,青紫的臉上神態近乎虔誠:「但真正讓我愛上的,是你的人,是你的靈魂,與容貌無關。」
「收起你那套騙小姑娘的花言巧語吧。
」我冷笑一聲:「賀躍,叫我的名字。」
賀躍遲疑:「顧……辛?」
「是啊,顧辛,一模一樣的名字,你每次脫口的時候,難道就不會想起另一張面孔嗎?」
我死死盯著賀躍的眼睛,看著他瞳孔一點點緊縮。
「一個被你摧殘、被你毀掉、被你逼得在一個夜晚,差點站在我現在站得這個位置跳下去結束生命的人。」
「顧、顧辛?」賀躍驚詫地想站起身,卻被我用刀重新抵回去,他呼吸凌亂,身體打擺:「你是顧辛的妹妹?」
「不,我就是顧辛,從來就只有一個顧辛!」
我忽然笑了,很燦爛很燦爛的笑:「所以我問你相信因果嗎?曾經你讓顧辛跪在你面前,肆意摧殘著他的人生,現在輪你跪在顧辛面前,由我來決定你的生死了。」
「不可能……不可能!」
賀躍情緒陡然激動起來,他一雙眼瞪到嚇人,歇斯底里地吼道:「你怎麼可能是小辛巴!那條狗!他明明失蹤了,他明明是男的!」
我憐憫地看著賀躍,當著他的面,摘下了手腕上的手表。
一陣奇異的電流感后,我看向賀躍,便又感受到了一種更奇異、更暢快的快感。
看見我這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賀躍徹底呆滯,仿佛看見深愛之人被當面殺死,永遠消失在這世上,他忽然劇烈顫抖,一手攥住心口,張大嘴卻發不出人聲,流出兩行血淚。
見狀,我笑得好開懷:「想不到吧?那個和你卿卿我我,讓你喜歡讓你愛上,讓你為此甚至將發小送進監獄去憎恨你一輩子的人,一直是我啊!曾經的我,現在的我,鮮活的我,都是我啊!」
「不!不!你閉嘴!你閉嘴!!」
賀躍雙目充血,終于能夠發出聲音,但那聲音卻不似人類,簡直像是待宰野獸嘶吼的絕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