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王春花都要嫁姑娘了,你看看你!
「聽說他家姑爺在衙門里當差,你一天到晚路過衙門多少次,怎麼沒有給我領回來個當差的姑爺?!」
……
我不是,我沒有。
我一天到晚都在家里面賣豆腐。
「你穿的這是什麼?一點女人樣沒有。你去吃酒,就不能打扮打扮給娘掙掙臉面?」
我又不是新娘子,只是去吃個酒,為什麼要打扮?
況且,我扎個褲腳,還不是為了方便推磨?
正這般想著,就聽見娘說:「你不是新買了條裙子嗎,你就穿那個去!哼,我陶冬梅生的姑娘,就是比王春花生的好看!」
「不是我買的,是趙——」
我剛開了個頭,就被娘從后面推了一把。
「趕緊去給我換衣裳!」
藕粉色紗裙,果然好看。
但因為是趙四水買的,我穿在身上,哪哪都不得勁。
老娘才不管我得不得勁。
酒席上,一群大嬸圍著我,嘰嘰喳喳嘰嘰。老娘高談闊論,左干一杯,右敬一杯,快活得像個老鴇。
太陽從西邊落下去,我攙著喝高了的老娘,提著吃剩打包的一條魚,深一腳淺一腳往家走。
「小小?」
我轉回去,是張大牛。
大牛哥撓撓頭,眼睛直往我身上瞄:「嘿嘿,是你和陶嬸啊,我遠遠看著,都沒敢認。小小,你今天打扮得真好看!」
看見張大牛,老娘立馬不醉了,找了個借口把我推給他,一溜煙走了。
大牛哥嘿嘿兩聲,搓搓手。
我也嘿嘿兩聲,搓搓手。
「小小,你今天真好看……」
我知道,你已經說過一遍了。
大牛哥一直把我送到家門口,緊緊拽著我那半條魚,嘿嘿來嘿嘿去,就是不說走。
「要不……進去喝口水?」
「好啊!」
大牛哥答得飛快,眼看院門就要被他推開,我突然想起,壞了!家里還藏著個趙四水呢!
我一下子躥上前去堵在門口。
「我家——燒水的鍋壞了,今天實在是不湊巧,改天、改天哈哈,我親自送兩壺開水到你家去,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容易打發走張大牛,我長舒一口氣,反手推開門。
只見月光下,一個漆黑的影子靜靜站在門背后,唯有一角銀面具揭示著他的身份。
「嚇死我了!趙四水,你有病嗎,站門口不出聲!」
我白了他一眼就要回去睡覺,趙四水卻突然反手把我按在墻上。
「你躲我,還穿我送你的衣裳,出去和張大牛逛街?」
我沒見過趙四水生氣,但我覺得他現在有點生氣。
雖然我不知道他為什麼生氣。
這條裙子是他買給我的不假,既然送給我,可不就是讓我拿來穿的嗎?況且,今天出門前,他也看到我穿這件衣裳了。再說了,我是穿出去吃酒,娘叫我穿,我才穿的。
趙四水按著我的手緊了緊,整個人幾乎貼在我身上了。他沉聲道:「你說話。」
我……
我十分艱難地把那條魚提起來,湊到趙四水眼睛面前,討好地笑笑。
「那什麼,你吃魚嗎,我特意給你帶回來的。」
5
一條魚,剩下半截魚骨頭。
怎麼看也和「特意帶回來」不沾邊。
趙四水不理我了。
我也不想理他。
吃飯,一條板凳,邊上掛著兩個人。
左邊那個是趙四水,右邊那個是我。
活像一條扁擔。
娘問:「今天怎麼沒有骨頭湯,你沒去買肉嗎?」
趙四水在旁邊陰陽怪氣:「喝什麼骨頭湯,喝兩壺開水就好了。
」
我點點頭:「對,娘,你幫我燒上兩壺水,我待會兒送去大牛哥家。」
趙四水猛地站起來盛飯,我猛地摔在地上。
不疼。
就是想哭。
趙四水蹲下來想拉我,我拍開他的手,忍著眼淚同娘道:「我家這條扁擔不好。」
娘忙著燒水,頭也沒回道:「咱家哪里有扁擔?」
為了不同趙四水這個討厭鬼碰面,晚上娘來叫我吃飯,我說不吃,只在鋪子里灌了自己兩碗涼水。
半夜我從夢中餓醒,摸一摸餓扁的肚子,大罵一句趙四水混蛋,認命地起床去灶房找找有沒有剩菜。
月亮偷藏在烏云背后,院子里伸手不見五指,唯有一星燈火讓人心安。
嗯……一星燈火?
那是趙四水的屋子。
大半夜不睡覺做什麼?
我躡手躡腳摸過去,躲在墻根下,偷偷扒著趙四水的門縫。
趙四水背對我站著,一個黑衣人跪在地上,正同趙四水說著什麼。
「……主子交代的事情,屬下都已經辦妥……是誰?!」
黑衣人耳尖一動,足尖點地,瞬間如魅影般掠出。
我什麼都沒反應過來,就被人掐住了脖子,摁倒在地上。我緊緊抓著掐在我脖子上的那只手,艱難地望向趙四水。
「放開她!」趙四水喝道。
掐在我脖子上的那股力道消失了,我無力跌落下去,被趙四水一把接住。
那個黑衣人消失得干干凈凈,如同他從未出現過一般。
我窩在趙四水懷里猛烈地咳嗽起來,委屈、后怕、震驚,數種情緒一起涌上心頭。
趙四水低頭問:「嚇到了嗎?」
我點點頭。
他用下巴蹭蹭我的發尖。
「不怕,沒事了。」
我剛覺得趙四水是個好人,就見他把我放在床上,然后一掀衣袍,拍拍屁股走了。
我呆呆地坐在床上,只覺得難以置信。
走了?
趙四水就這麼走了?
他的人剛剛差點殺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