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這很好。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而衛父自請降職,重新回到自己四品官的職位。
父皇大手一揮,允準了。
他又升了我的俸祿,賜我府宅封地。
他說,「朕只得此一女,猶如天上月,山尖雪,高不可攀,不忍捧起,遭此一樁禍事,已然足夠,余生誰若給她不痛快,朕便讓誰不痛快。」
陸清霜的父親陸大人聞聽此言,嚇得連夜寫請辭折子,稱自己才疏學淺,耳目昏聵,不能為國效力,請求告老還鄉。
父皇再次準了。
陸家一家人,徹底從京城消失。
半年之后,父皇為我遴選夫婿。
這一次選夫婿的規模無比浩大,比得上太子選妃,是從九州三十六省選出來最俊俏,最有才華,家世清白,內宅干凈的兒郎,將他們的畫像送來京城。
我倒沒有嫁人的打算,我覺得長公主姑姑那樣恣意灑脫的人生就挺好。
不過,老父親的心到底不能無視,只能做做樣子走一遍流程。
我看著一張張畫,不知是畫師畫工精湛,還是那些少年郎當真英姿勃發,器宇軒昂。
總之,各個都很好。
我看了一張又一張,目不轉睛,愛不釋手。
長公主姑姑在一旁也看,看得眼睛閃閃發亮。
「可惜,可惜,只能看不能用,一看便是不能做我面首的郎君。」
我翻著翻著,翻到一張熟悉的畫像。
我抬眸看了看寧笙,再低眸看一看畫像。
寧笙不動聲色。
可惜,我和他自幼一同長大,他即便面無表情,我也能察覺他內心并非毫無波瀾。
我將寧笙的畫像遞給長公主,「你看這個小郎君如何?」
長公主笑盈盈的接過畫像,深深看我一眼,又看一眼寧笙,笑道,「能伺候在你身邊的,自然是極好的,送給姑姑可好?」
我不說話,一言不發的看著寧笙。
寧笙亦看著我。
他眼眸清亮,黑白分明,如皚皚白雪中落入一顆黑到至極的明珠。
我這才發現,他亦是絕色。
只是很少抬頭,不被人看見罷了。
我笑了。
「那可不行,送了他,本宮的婚儀上便少了駙馬。」
長公主哈哈大笑,將畫像塞到我手中。
「早該摘得明珠歸家,害我白白替你擔心三年,如今明珠還櫝,我等著你的好消息。」
長公主離去。
室內只剩下我和寧笙。
我走到他面前,問他:「什麼時候的事?」
喜歡上我到底是什麼時候的事?
他動了動唇。
「你問我可有心儀女子的時候?」
我記得那時,他回答我:「屬下心中只有劍。」
他撒謊了。
我當真了。
若問我什麼時候喜歡上了他。
我想了又想,大概是他給我講公主和駙馬的故事的時候。
故事里的駙馬對公主全心全意,雖有千難萬險,他卻披荊斬棘,不畏艱難,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那時候,我就想,這樣的駙馬絕不可能是衛玨。
衛玨遇到困難會使用巧計,會用陰謀,會渾水摸魚,獨獨不會一往無前。
那時候,我就想,大概寧笙會這樣做的。
他會不遠萬里,跋山涉水,去救自己的公主。
我笑著撫摸上他的唇。
「那便成親吧。」
三個月后大婚,寧笙和我自宮中出發,游過長長的御街,街道兩旁無數人圍觀駐足,我在人群中看到衛玨。
他坐在輪椅上,人瘦到如同一片紙。
他對我遙遙拱手,我透過珠簾看他一眼,就目光看向了寧笙。
寧笙回眸看我,英姿颯爽,器宇軒昂。
我心中一片安寧,真正體會到了無上道人說的天高海闊,行止由心是什麼意思。
過往三年如大夢一場,若不經歷那些,或許,我會走一條長公主的路,愛慕那一張張絕世容顏,在歡愉中沉淪,清醒后又茫然,追求不絕,卻始終心無定處。
只有經歷過這一遭,才會明白,容顏雖好,終是外物,心之所向,才是歸處。
我向寧笙燦然一笑,與他一同歸家去。
這一次,我打定了主意,我們一定會攜手百年,恩愛一生。
諸天神佛,皆可為證。
-完-
洛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