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今天是第十天。
夜幕降臨時,邪神帶我回到了那個陰暗潮濕的小閣樓。
只是當我雙腳剛接觸閣樓的木地板,還沒站穩,脖頸便被一只冰冷的手掐住。
俊美的邪神附在我耳邊,幽幽開口道:「十天到了,準備好獻上你的靈魂了嗎?」
我忍住內心的顫抖,故作鎮定地對上男人的雙眸:「說好的十天,現在還差一會兒。更何況,您不想擁有一個完整而純凈的靈魂嗎?」
邪神冷漠地盯著我,頗為耐心地等著我的下一句。
「我想沐浴凈身后,再獻上我的靈魂給您。」
邪神松開了我的頸,但冰涼的指腹又落在了我的發端,繞著發尾捻了捻,隨后又輕輕觸到了我的耳垂。
祂的嗓音沙啞且暗,仿佛情人般的呢喃:「那便依你。」
祂垂下眼瞼,窗外月光灑落,我的背后已經滲出了冷汗。
我連忙去準備沐浴的事宜,燒了熱水。
幸好小屋里還有個屏風。
將熱水倒入浴桶后,我望了眼屏風外面,背對著我,一動不動地,如雕像般立著的男人。
我緩緩褪去衣衫,踏入浴桶中,水花泛起的聲音,很快被淹沒。
我摸出那把早已準備好的小刀,往潔白瘦弱的手臂上劃了一道,鮮紅的血瞬間涌出,我輕輕貼近……
鮮血的味道淡淡彌漫在空氣中,邪神的感官何其敏銳,瞬間發現了不對。
高大的邪神轉身大步走來,抬手直接揮開了屏風,暴怒地俯視著我:「你在干什麼?你竟敢騙吾!」
我沖他笑笑,卻不說話。
高傲而又潔癖的邪神,喜歡將純凈而完整的靈魂直接從人的肉身剝離。
而現在,因為難看的傷口,我可能會失血過多而亡,也許會導致靈魂也不再完美無缺,邪神如何能忍呢?
我伸出另一只手,安撫似的拉了拉祂,試圖讓祂與我平視。
邪神破天荒地,順從著我的手,俯身靠近我。
是時候了,我忍著傷口的劇痛,傾身吻上邪神的唇。
看著一向高高在上的邪神,因為我突然的動作而微僵的樣子,我突然覺得有些好笑,甚至有些可愛。
忽然,我的背后搭上了一只手,將我攬住。
對方顯然食髓知味,加深了這個吻,難舍難分般。
看著祂眼中愈發深沉的欲望,我恍然想起,邪神是欲難平的,邪惡神明。
是時候了,我狠狠一下咬破了邪神的唇,一個帶血的吻。
與此同時,我開始念起咒語。
那一瞬,邪神原本晦暗的銀瞳,恢復了清明。
祂很快意識到了,眼前弱小的人類在干什麼。
她想結契,她竟妄想讓高高在上的邪神,淪為她的仆人……
14.
結契的咒語我已經念到一半了,可我突然猶豫了,我真的要這麼做嗎?
祂本可以永遠高高在上,自由地享受永生。
如果我強行和他結契,祂也會因為主仆契的牽制,而失去這一切。
長生我并不羨慕,可自由是一件多麼美好而重要的事,我在小閣樓的十八年,在莊園外的十天,有深刻的體會。
我感覺身體越來越冰冷,失血過多導致的暈眩越來越重,念到倒數第二句時,我戛然而止。
或許,我本就不該出生,就像他們所說,我是被光明拋棄的人。
我根本無法頂著我的黑發黑瞳,大方地走在陽光下,走在人群中。
我是異端,是不祥之人。
而邪神,縱使他有萬般惡,可我這一生,最快樂自由的十天,也是他給予我的。
書上說,大人們通常會教育小孩子,要做誠實善良的人。
我想,這一次,我應該做個守信的人,我既答應了用我的靈魂,換十天的陪伴。
我應該守諾。
我這樣的人,也許本就會墮入萬丈深淵。
就這樣死去,忘掉一切吧。
就算我的靈魂會被邪神拿去,但這些于我而言,都不再重要了。
我只是,很累很累了。
邪神似乎也詫異了一瞬,為什麼我沒有完成結契的咒語,明明成功就在眼前了。
但下一瞬,在我的意識陷入無邊黑暗前,只看見邪神那張暴怒近扭曲的俊臉:「卑賤的人類,別再讓吾看見你,否則,吾一定捏死你。還有,吾不會再接受你的召喚。」
15.
我是被閣樓下面的叫聲擾醒的。
我皺緊眉頭,從床上坐起。
在我企圖將邪神拉下神壇后,我,竟然還活著!
我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內側,清晰的痛感傳來。
這不是夢,我真的還活著。
我連忙抬起被小刀劃過的手臂,卻發現手臂是光滑的,且沒有一點傷口。
是祂嗎?很難想象。
樓下來人還在叫我,我連忙穿好衣服下樓。
原來是管家派來叫我的女仆,她告訴我:「夫人和貝芙卡小姐回來了,莊園最近會有一件大事,你隨我一同去前廳幫忙布置。」
我便跟著前往了。
我在前廳搬花盆時,貝芙卡走到了我面前,對我露出一個怪異的笑容,卻只說了句:「給我好好干活。」
我低頭,搬著花盆去了其他地方。
我這幾天,都在和其他仆人一起收拾著莊園。從他們的口中,我斷斷續續地拼湊出一件事——羅頓家要和霍斯德侯爵聯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