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老鼠的女兒,在這方面的天賦不是蓋的,極少失手,因為一失手就會被打得很慘,運氣好點被報警了,能去局子里蹲幾天,不用挨打,還管飯。
警察大叔看見我頭疼地教育,想要我走入正途,我笑著看他:「大叔,我已經成年了。」
所以該幾天就幾天吧。
大叔被我氣得說不出話來。
他們都知道我的處境,鄉里鄉親,從小到大沒少幫我,可他們到底是外人,總不能什麼時候都護著我。
我也不是沒想過離開,可我身上的錢連一張車票也賣不了。
更何況,我走了,又能去哪兒呢?
白行是我最后一次失手。
那個一米八,衣服洗得發白的少年,在工地搬水泥,渾身都是曬脫皮的紅,卻沖誰都笑。
在我眼里就是個傻大個,這種人偷起來太容易了。
盜亦有道,我只偷一張。
還沒等我嘲笑抽出來,一只寬大的手就握了過來,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我。
我幾乎已經準備好被毒打的準備。
他只是端詳了我手臂上的瘀青和瘦得只剩骨頭的個子好一會兒,咧著嘴笑:
「你也想和我回家啊,真好,我還差一個妹妹。」
他的手邊,有個男孩立馬戒備地看著我。
嚯,那個時候的白溯就討人厭。
7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但我知道別人對我別無所圖,畢竟連拐賣的都嫌棄我全身只剩骨頭,不然我現在應該被當賭債賣出去了。
我只記得那天我在那個狹小的飯桌上吃了最飽最好吃的一頓飯。
我有了哥哥,還有一個弟弟。
更有了一個家。
他們同樣沒有爸爸媽媽,同樣孤苦無依。
8
我再沒有去過那個家,我學會了做飯,學會了揪著白溯好好學習,也學會了等家人回家。
我們明明沒血緣關系,卻在小小的空間里組成了一個奇怪的家。
白行最老實,每到這個時候,我就會擼起袖子和對面的人大吵一架。
吵完發現他就這麼低頭,溫和地看著我笑。
「看什麼看,也不知道幫我的忙!」
我理直氣壯。
他揉了揉我的頭,好脾氣地背著我回家。
切,以為這樣就能哄好我。
9
我們的分工總是很明確,白溯好好讀書,白行每天都去干活,我則自己做一些零工,準備等錢夠了,開一個小賣鋪。
生活破破爛爛,我們縫縫補補。
10
白行總說他自己就是個撿破爛的。
桌子是撿來的、椅子是撿來的……
我抓過他的手,指向我:「媳婦兒也是撿來的。」
他笑著不說話。
11
確診瘤子的第三天,我開始做夢。
夢里總是白行的臉,過去的事。
我覺得他是要來接我了。
也不知道地下冷不冷。
白溯這幾天也都住在同學家了,也不回來。
看來是真的很討厭我了。
我開始流鼻血,頭暈,頭疼,甚至嘔吐。
但我唯獨沒想到能在醫院遇到白溯。
他看到我也愣住,手邊扶著一個臉色蒼白的女生,我不確定地抬了抬頭。
婦產科,沒錯。
我:「……」
「我去!畜生!」
我沖上去就把白溯打趴下。
「宋小雨!你發什麼瘋?!她暈血我扶了一把而已!」
白溯沒有大吼,推了我一把。
力道不重,但是我的身體已經很差了,一個踉蹌倒在地上。
我回過神,心里松了一口氣,高興傻笑:「原來是誤會,嘿嘿。」
太好了,我沒把白溯教壞。
周圍的人卻沒笑。
他們驚恐地看著我,流下的兩行鼻血。
「你……」白溯手在發抖。
我不在意地抹了一把:「這幾天上火,沒事哈哈。」
他:「真的?」
我:「真的。」
他:「那你為什麼來醫院?」
我:「你呢?你怎麼在醫院?」
他:「高考體檢……等等,我在問你!」
變聰明了,我動了動腦子:「感冒而已,來看看,不過沒什麼大事。」
見他還要問,我先發制人:「那什麼,考完記得回家,我給你做頓飯,畢竟我要走了。」
他不再說話了。
我感覺他真的要哭出來了。
該死,瘤子在腦袋里都有幻覺了。
12
我并不擔心白溯的成績,就像白行說的,他是天生讀書的料。
所以我準備好好給他道個別。
我該給他說句對不起。
如果沒有我,他也不會沒有哥哥。
那天我睡過頭了半小時,熟練地仰起頭,抹掉鼻間的血跡,喉嚨里溫熱的血味道很奇妙。
抬頭看著破鏡子里蒼白的臉,我扯出一個笑臉,在博客發了一條:
【瘤子待一圈,疼痛每一天。】
底下哈哈大笑的評論層出不窮。
老粉絲調侃:【誰能想到這個沙雕博主以前是戀愛日記博主。】
我無聲地勾了勾嘴唇,點贊了這條評論。
13
騎著我的小電驢,走過破破爛爛的巷子,這一條路線我幾乎刻進骨髓。
因為這里曾經是我的家。
我挑挑揀揀,買了一大堆菜,賣菜大媽警惕地看著我,跟防賊似的堅定立場。
「二十五,一分都不能少!」
她摩擦拳腳,已經準備好和我大戰幾百回合。
「嘀,支付寶到賬二十五元。」
在她驚愕的目光中,我轉身離開。
我沒注意到,那團被我揉成一團的確診書在我拿出手機時,掉在了菜堆里。
14
我專心買了塊五花肉,想做一盤紅燒肉。
這是我很久很久以前就想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