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想,傳言魚在水里生活久了,體溫很低,人類的溫度于他們而言,反而會很燙。
它這樣的反應,是被我手指尖的溫度給燙著了吧?
我一時心軟,又將指腹移到它嘴前,撫慰它:「諾,這次可不準咬了。」
說時遲那時快,它突然張開血盆大口,將我的整只手指噙住了。
它可有牙!
5
我猛地從浴桶中站起身來,用力將整只手腕往外甩。
隨著瓷壇落地發出的「哐當」聲響,小魚終于被甩了出去,空中一個翻轉,竟然掉進了水里。
我慌忙去撈,水中突然金光大盛,我忍不住抬手擋住了眼,與此同時,耳邊傳來一陣嗡鳴。
嗡鳴消散,我清晰地聽到了魚的心聲:
【咬不死她!她竟然敢摸我?】
我落下手臂,驚奇地朝這「斗膽包天」的魚看了過去。
卻見他早已化作一個六七歲的美少年模樣。
紅色寶石額飾,紅色長發,紅色錦緞小襖,紅色小長靴,就連那唇色都紅得欲滴,誘人采擷。
哪里還有一點小紅魚的影子!
又聽到他在心中說:
【嘖,白白嫩嫩,軟軟糯糯,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就是太小,還不夠塞牙縫呢!罷了,再養養吧。】
我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淦!他剛在想什麼?他知不知道他是誰?他知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他竟然想要吃我?他怎麼敢的啊!
我還沒來得及發火,就見他突然撇了嘴,淚珠子開始在眼眶打滾,下一刻,眼淚不值錢開始往外蹦。
他壓著手背,委屈巴巴地小聲啜泣,同時半掀眼皮,可憐又無助地望著我:
「嗚嗚嗚,姐姐,你把瓷壇打碎了,晚上我睡哪兒啊?」
6
還能睡哪兒?這屋里就這一張床。
我從衣柜里抱出一床被子,鋪在床榻上:「你本就是我的魚,從今往后,就跟我睡同一張榻吧。」
我面上和悅,心里卻想:
開什麼玩笑!
搭了只瓷壇才買來的魚,如今可矜貴著呢,不擱跟前兒看著,萬一趁我睡著跑了,那我得多傷心!
況且,我又哪能放心!Ўž
安排妥當之后,我去屏風后簡單洗漱一番,上了床,小紅魚已經睡著了。
許是幻化成人形花了他太多力氣,累著了,睡得還挺香甜。
看著枕側熟睡的俊顏,忍不住伸手把他往懷里一撈,抱住了。
誰知,魚似有所覺,亦回抱于我,還將我摟得更緊了!
嚴絲合縫,渾然一體,和我簡直是默契至極。
嘶,看不出來,這小魚還怪黏人!
一夜無夢,好眠,一覺睡到了天亮。
翌日醒來,是被耳畔的吮吸聲給吵醒的。
摟著小紅魚的手黏黏膩膩,溫溫軟軟,偶爾有小舌和利齒劃過,觸感軟潤,莫名惹人心癢。
從指尖漫到全身的酥麻感迅速讓我鎖定這黏膩的源頭,乃至制造這黏膩的罪魁禍首。
那只笨魚竟然又在啃的我手。
豎起耳朵聽他心聲:
【嘶,這人瘦得只有骨頭沒有肉,啃起來也忒難受了。待會兒找個理由,去趟黑市,買些補品給她補,不然還不知道要養多久呢!】
我心下冷哼,這魚可真能想!
屋里的亮光太耀眼,弄得我有些睜不開眼,適應了一會兒,我緩緩睜眼,那魚搶先一步松了手,裝作十分乖順的模樣揉了揉眼:「姐姐,你醒啦?」
話落,還賣萌般沖我眨巴眨巴了眼。
心里卻在想:【嚯,皮包骨。】
我懶得搭理他,兀自去廚房做了一人份吃食,悠哉吃完。
飯畢,強行喂了他幾粒魚食,在他滿腔腹誹時,往他寬大的拖地白衣裙上晃了一眼。
他的衣服太紅,晃眼,我強迫他換了我不要的衣裙。
細細打量他,暗自思忖:
嘶,按照魚和人類的生長比例,起碼他也得長到我這麼大,才能吃吧?
反正,不是我吃魚,就是魚吃我。
得想辦法讓他快些長大。
「姐姐出去買些東西,你乖乖待在家里,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只聽他的心聲:
【巧了,我也要出去買東西,準備買些補品給這女人補補身子。怪只怪這女人太瘦,周身盡是骨頭,連片肉都沒有,啃起來實在是太硌牙了!】
他面上卻表里不一地點了點頭。
嘶,這廝可真能裝。
我忽然想起小販的叮囑:逐日一撫慰,心情好,肉質才能好。
我將食指伸至他嘴邊,見他一臉茫然,收指,改作五指并攏成掌,抬手,摸了摸他纖細柔軟的紅發。
淦,我怎麼忘記了,魚都長成人了,不能隨便給人摸牙了!
我轉身,正準備離開——
「姐姐,你叫什麼名字?」
他裹著我的白長裙,衣擺大半拖在地上,朝我走了沒幾步,就被絆倒了。
我俯身將他抱起,正疑惑他為什麼突然問我名字,聽到他的心聲:
【這食物不知要養多久,連名字也不問的話,會不會多疑跑了。】
也是。
故沖他淺淺一笑:「山奈,記住,以后這就是你的名字。」
7
我在街上兜兜轉轉,轉眼,又兜回之前的小攤上。
那攤販剛成交一筆訂單,見到我來,先是一驚,而后一喜。
「客官,你又來啦?」
他面上鎮定,心中卻歡呼雀躍得找不著北:
【嗷嗷嗷嗷嗷,我的大金主,我的冤大頭,待宰的羔羊,慷慨的小美人兒,她她她,她又來了!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