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嶼白站在原地沒有動，放在身側的手緩慢握成拳，指尖泛白。

我站起來，走到他面前，抬頭看他。

「我到現在還在消化這個信息，因為我曾設想了無數可能，唯獨沒有這樣想過。

「因為我覺得，你一定不會看著我哭這麼多次，你每次死在我面前我都是那麼崩潰……你為什麼看著我哭得那麼慘，卻裝作自己毫不知情……」

眼淚一顆顆掉下來，我伸手，一拳砸他胸口上：「沈嶼白，你怎麼那麼壞？混蛋。」

沈嶼白站著，一動也不動，眼底晦暗，面色淡漠：「……」

「你現在能不能別演了？我已經發現了。

「我翻出了你的日記，你說，為什麼和我第一次看的不一樣？為什麼？里面明明應該寫滿了，為什麼只有一半？你說啊。」

我紅著眼睛，音調拔高，盯著他問。

再也演不下去，沈嶼白深深呼出一口氣，忽然伸手，一把將我擁入懷中，抱得很緊很緊。

「真拿你沒辦法。」

雖然已經猜到，也說出來了，但是在他親口承認之后，還是有許多情緒瞬間席卷而來，將我團團包圍住。

悲傷，喜悅，甚至是解脫，百感交集。

可能這一刻起，沈嶼白才是真的出現在了我的身邊，讓我不再孤孤單單一個人。

一個人面對怎麼也無法改變的結局，精神壓力太大，卻無人述說，我只能偷偷地哭。

和沈嶼白說卻一直不被重視。

難怪他不相信我，原來是因為他自己隱藏了真相。

沈嶼白將我抱得很緊很緊，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但是慢慢地，我覺得肩膀處的衣服濕透了，他的淚水滲透進衣服布料，燙得要命。

沈嶼白也在偷偷哭鼻子。

半晌，他啞聲問我：「為什麼那麼執著？為什麼要反反復復來救我？」

我推開沈嶼白，哽咽著罵他：「混蛋沈嶼白，當然是因為愛你啊。」

「你是戀愛腦嗎？你沒有自己的人生嗎？為什麼要浪費時間來救我？林吟，沒了我真的會讓你活不下去？」

即使是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他還在嘴硬，想辦法打擊我，想辦法讓我放棄他，到底是為了什麼？

「沈嶼白，難怪你總是敲打我，動不動就說人人都要有自己人生，動不動就說誰戀愛腦發生多傻的事情，我早該察覺不對勁的。」

偏偏他都是用閑聊的語氣說出來的。

「你干脆帶著你這張臉做影帝去吧，還上什麼學？這是鐵飯碗啊，演技吊打所有人。」

他垂眸看著我，長而密的睫翼在眼下落下一層陰影，眼尾猩紅，沉默著不說一句話。

我抓住他的衣服，情緒激動起來：「沈嶼白，我是有自己的人生，但是我的人生過得很糟糕，你大概不知道，我過得一點都不好……」

聲音又開始帶上哭腔。

「我很想你，想得快要瘋了，但是我救你，不是一定要你回來，要你陪在我身邊，只是因為我把人生過得太糟糕了，我覺得你那麼厲害那麼聰明，肯定不會像我一樣，你的未來一定很美好……

「我是想，想讓你去過屬于你的人生，沈嶼白，即使你不在我身邊也好，甚至，用我自己的生命去換也好，我只是想讓你走向更遠的地方……我不想你的生命只停留在二十歲，我不想……」

一句話也說不下去了，我又被沈嶼白抱在懷里，哭得稀里嘩啦。

「對不起，對不起，林吟，對不起。

「是我的錯，是我以為只要讓你好好活下去就行，卻沒有把路幫你鋪好。

「林吟，我告訴你真相。」

15

我是沈嶼白。

其實林吟不知道，她記憶中的第一世，并不是我們真正的第一世。

她的記憶里，我們從來沒有在一起過。

其實不是的，第一世的高中畢業聚會那晚，我趁著醉意吻了她。

她整個人都呆住，瞪大眼睛，結結巴巴地問我是不是喝醉了。

可愛得要命。

我擔心她會一直認為我是喝醉才這樣做，所以我在第二天，清醒地出現在她面前，向她告白。

這樣就不會誤會了吧？

笨蛋，我是真的喜歡你。

我的女朋友每天都元氣滿滿，笑容燦爛，對誰都那麼善良。

可惡，我天天都擔心她被人騙。

我的女朋友張嘴閉嘴都是油膩的情話，偏偏眼睛還亮晶晶地看著我，于是，我總能感受到耳根子迅速升溫。

可惡，高冷人設又崩塌了。

我本以為，日子會平靜地過下去，我會和林吟結婚，如果她愿意的話，我們可以有小孩，如果她不愿意的話，我們天天過二人世界。

可是意外總是悄無聲息地來臨。

她和朋友出去逛街時，遇上了窮途末路的毒販子，那些混蛋眼看著就要被警察抓住，便來到了附近熱鬧的小吃街，開始無差別殺人。

聽說林吟為了保護一個小孩，中了兩槍，等我趕到醫院時，已經沒有了呼吸。

她很怕疼的，又愛哭。

兩槍，她一定疼得受不了，可最后一刻我都沒陪在她身邊。

我深切體會到痛不欲生這個成語的意思。

我在房間里哭得像孩子一樣，眼睛疼得厲害，可是不會比她疼。

林吟，你知不知道，現在大街小巷都是你的事跡，有很多人自發為你禱告，你的葬禮上也來了數不清的人，他們都說你特別特別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