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因為殉情。
我尋死的原因有很多很多,也是因為我太過于懦弱,什麼事情都能成為壓垮我的導火索。
沈嶼白死后,我患上重度抑郁癥,吃不下飯,睡不好覺,記性更是變得極差。
這遠遠沒有說起來那麼輕松,許多個呼吸著的瞬間,都讓我痛苦不堪。
學習一落千丈,我是極少數補考才通過畢業考試的學生,工作之后,壓力巨大,開始瘋狂掉頭發。
沒有遇上很好的領導,不斷被欺壓,我鼓起勇氣反抗,然后被開除。
不久后,我又找了一份工作,公司不大,領導卻還是那麼拽,仗勢欺人。
但我勤勤懇懇,每天讓自己沉浸在工作中,努力地做好并不喜歡的工作,周末節假日也愿意加班加點,似乎這樣就可以減少因為胡思亂想而產生的悲傷。
二十四歲時,外婆去世,她死前是安詳的。
我與多年未見的母親匆匆見了一面,彼此生疏得像是陌生人。
她定居在國外,早就有了兩個金發碧眼的小孩。
辦好葬禮之后,她簡單地問了一下我的生活,得知我過得還算湊合,就沒有再多說什麼。
我想,也許是因為我與父親長得像,她恨父親,所以也不喜歡我。
也許是這樣吧,我只能這樣想了。
不然我不知道怎麼讓自己接受母親完全不愛我這個事實。
父親會定期給我打錢,除此之外,也沒有更多的關心。
在我有了第一筆工資時,我發短信給他,說不用再給我打錢了,我已經有了養活自己的能力。
他說好。
我問他要不要一起吃個飯,用我第一筆工資哦。
父親沒有再回復。
我想,我的父親和母親是相像的,難怪曾經會相愛。
他們都是那麼冷漠。
沈嶼白走了,外婆走了,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愛我。
不對,還有程怡,我最最最好的朋友。
她的工作很忙,但在我病倒住院時,她還是不管不顧趕來了。
我坐在病床上,手上還打著點滴,臉色蒼白,仰頭對著她笑:「不是說領導不給你批假嗎?你曠班會扣工資吧?」
程怡沒有回答,她只是看著我,看著看著就哭了。
她說,該怎麼辦啊,林吟,你好像要碎掉了,該怎麼辦啊?
她抱著我哭,眼淚都抹在我的病號服上。
「你笑不出來就不要笑好不好?真的很丑啊。
「你總是那麼喜歡逞強,告訴我你不開心又怎麼樣呢?」
她說:「我們去旅游吧,到處走走,散散心,怎麼樣?」
我只用了一句話就打破她的美好幻想。
「還有工作。」
我們早就不是正值青春的少女,不會再有說走就走的機會和一腔熱血了。
程怡又哭了,她還問我要不要跟她一起哭。
「林吟,你為什麼總是憋著呢,你不開心就哭出來好不好?」
我不是不哭,我很愛哭的,在沒有人看見的地方,哭得撕心裂肺,活活要把腸子哭斷似的。
我早就把眼淚流光了。
病好之后,我又開始沒日沒夜地上班,連上司都有些惶恐,怕我把命搭在上面。
可即使是這樣,唯一一個升職的機會還是被人靠關系頂掉。
忽然就覺得這生活挺沒勁的。
沈嶼白,你是不是把我的運氣也一起帶走啦?
怎麼事事都不順心。
而且我還驚恐地發現,沈嶼白的長相在我的腦海里逐漸變得模糊。
意識到這一點后,我發瘋般翻箱倒柜,找出以前的合照,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淚水模糊雙眼。
沈嶼白,原來已經八年了,你已經離開我八年了啊。
是因為我生病了,才會開始忘記你的樣子嗎?還是因為時間過得太久,遺忘成了必然結果?
如果真的徹底忘記,我會瘋掉的。
人海茫茫,現實卻不是小說,我遇不到一個跟沈嶼白長得相像的人。
二十八歲,我還沒有戀愛過。
沈嶼白帶走了我所有的愛,我沒辦法再去愛別人。
所以我一直是孤孤單單一個人。
不知道那個混蛋是什麼時候意識到我無依無靠這一點的,晚上下班后,他將我堵在地下車庫里,想要侵犯我。
他沒有得逞,我用一直放在包里防身的刀刺傷了他,逃走后立即報了警。
那個混蛋只被關了幾天就出來了,他沒有放過我,卑鄙地在公司里造我的謠。
我本以為,清者自清,可等來的是公司以「影響不好」的理由發出裁員通知。
明明錯的人不是我。
我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時,又被中年領導拉到一邊去,他假惺惺地說了幾句客套話,然后問我,那個人說的話是真的嗎?兩千一晚?
我伸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沈嶼白,為什麼那麼多人欺負我?
沈嶼白,我真的好想你。
我坐在家里冰涼的地板上,身邊倒著幾個酒瓶。
本來我是不能喝酒的,因為需要長期服用治療抑郁癥的藥物,醫生叮囑過禁止喝酒。
可我管不了這些了。
我甚至倒了一把藥,就著酒下肚。
吃了就能睡著了,睡著就不會感到那麼痛苦了。
可是長期服用這些藥,身體已經出現抗藥性,我早就不能再安穩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