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五點鐘，天還沒亮透。

時值十月，距離沈嶼白自殺的那一天僅剩十個月。

我輕手輕腳地洗漱好，換好衣服，等到七點學校開了門之后，便直奔沈嶼白的公寓。

早上涼快，我卻覺得冷，穿了一件寬松的衛衣外套。

我的身體不太好，有些虛弱，瘦得厲害，也許是憂心忡忡慣了，總吃不好，睡不好。

我瘋狂地按著沈嶼白家的門鈴，直到他滿臉不耐，頂著凌亂的頭發打開門，咬牙切齒地開口。

「林吟，你知道我罵得有多難聽。」

說完，他不多看我一眼，轉身回了房間繼續睡。

今天上午他沒有課。

我換了鞋，徑直走向沈嶼白的房間，他正平躺著睡覺，眉頭微微皺著。

我走近，沒有猶豫，俯身吻在他唇上。

嘴皮貼嘴皮，沒有下一步動作。

也來不及有下一步動作，因為沈嶼白下一秒就往一邊彈了過去，他睜開眼不可置信般看著我。

「你大清早來耍流氓的？你這是多饑渴才能七點趕到我家來……

「我靠，林吟你是不是瘋了？」

我面色平靜地發著瘋：「親一口怎麼了？親一口怎麼了？親一口怎麼了？」

上輩子和這輩子都喜歡了他這麼多年，親一口怎麼了？何況我們明明是兩情相悅。

「……」

他的頭發凌亂，白 T 恤的領口略微寬大，露出精致的鎖骨。

該死，那張臉還是帥得過分。

「沈嶼白，我不信你不喜歡我，你不可能不喜歡我，你明明像我喜歡你一樣喜歡我。

「我說過那麼多次喜歡你，但是你卻不愿意承認你也喜歡我，你究竟是懦弱，還是藏著什麼秘密？」

我直視著他，不肯漏過他臉上一丁點細微的表情。

沈嶼白的表情從驚愕轉變成不耐，他嘆出一口氣，說：「我也說了很多次，不喜歡你就是不喜歡你。」

他向后倒在床上，扯過被子蓋在臉上，向來清冷的嗓音變得悶悶的：「我不明白你到底是怎麼想的，難道認識時間長我就一定得喜歡你？」

我氣得聲音都在抖：「你覺得我們的關系只是『認識時間長』就能概括的？」

我之所以篤定沈嶼白喜歡我，是因為在他死后，留下的遺物中有一本厚厚的日記本，記錄了我和他從小到大的許多事情，甚至有明確地提到過他喜歡我。

可為什麼他始終不愿意承認？

這謎團越揉越大，我找不到正解，更看不清被沈嶼白藏得嚴嚴實實的真相。

一想到他可能會死在某一個瞬間我就心如刀割，卻又抓不住蛛絲馬跡。

沈嶼白像已經再次睡過去，沉默著一句話也沒有說。

半晌，我像往常一樣落寞地轉身離開，然后，第二天，還是會笑得一臉燦爛地出現在他身邊。

還沒邁幾步，身后忽然傳來被子落地的聲音，我被人從身后抱住。

由于身高差距，沈嶼白俯身環住我的肩膀，將下巴擱在我的肩上。

他抱得很緊，甚至手還在不斷收緊，像要將我揉進懷里。

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沈嶼白的嗓音微沉：「對不起。」

「我不想聽這個。」

「對不起，阿吟，對不起。」

他重復著這一句話，恍惚中，我竟從他的聲音里聽出了哽咽。

正愣怔著，他又忽然松開我，從背后推了我一把。

我跌跌撞撞被推出房間，而后房間門被關上。

沈嶼白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漠，讓人察覺不到情緒。

「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男女有別，少來打擾我。」

仿佛剛剛的擁抱只是我的幻想，絕不是他會做出的舉動。

10

程怡總罵我自作自受，熱臉貼冷屁股。

我只是笑：「沈嶼白就裝吧，他這小子絕對喜歡我。」

也許，大概吧……

一轉眼，時間只剩下兩個月。

我纏沈嶼白纏得更加緊，幾乎到了寸步不離的地步。

沈嶼白對此逐漸煩躁，開始對我惡語相向，他問我沒有自己的生活嗎，知不知道我這樣做真的很煩？

我還是笑：「我的生活里只有你呀。」

系統 021 說，哪怕是我無心的一個舉動，也會影響許許多多事情隨之改變。

我重活一世就是一個變故，我害怕這變故會影響到他，使得他的自殺提前。

如果沈嶼白平平安安地度過那一天，那我就再也不糾纏他了。

我想要知道真相，想要知道連 021 也無法看清的真相，可無論怎麼做都是在做無用功。

「如果覺得煩的話，就當我不存在好啦。」

圖書館里，我撐著下巴，對他笑得燦爛，輕聲地回應他。

沈嶼白瞥我一眼，繼續寫他的論文。

沈嶼白的日常與普通學生沒什麼區別。

他從來沒有被霸凌或者黑暗的經歷。

他有著優越的皮囊與出色的成績，人人羨慕，人人仰望。

沈嶼白的家庭也是幸福溫暖的，父親寬容大方，母親溫柔慈祥。

明明怎麼看，怎麼都像是人生贏家。

為什麼會輕易舍棄掉珍貴的生命？

為什麼，到底為什麼？到底有什麼我漏掉的不曾注意到的細節？

11

我纏著沈嶼白的事情遭到了眾人的非議，在學校論壇里，許多人表示不解并且把我罵得很難聽。

不過我沒有怎麼理會，關掉論壇就好了，沒必要聽他們說什麼。